首页 -> 2001年第4期
日本侵华时期的毒化政策
作者:■梅桑榆
九一八事变之前,一些日本人已在我国东北进行贩毒活动。1933年,日本关东厅公布了“鸦片专卖法”,并且成立了“鸦片专卖公署”,使鸦片的种植、经营、吸食都合法化。专卖公署以利诱和强制手段,使数以万计的中国农民停种大豆高粱,改植罂粟;伪满政府也对种植鸦片进行奖励,没过多久,许多地方便遍地罂花,处处芙蓉,整个东北不久便成了毒化世界。据当时统计,鸦片专卖法公布之后两年,东北地区的鸦片种植面积已达1066500余亩,平均每年生产鸦片达500至600余吨。
当时,日本人在吉林省的四平市西面的八面城建立了一个规模巨大的名为“制药中心”的制造白面、海洛因的秘密基地,毒品从这里源源不断地运散到东北各地乃至关内。后来,拥有海陆交通便利的大连,成了日本在东北的最大的毒品集散地。东北的鸦片产量不仅可以满足当地烟民的需求,甚至可以供应中国大部分省份。
随着“塘沽协定”的签订,日本的军事政治势力侵入华北地区,毒化的范围进一步扩大,于短短两、三年之内,日本便在北京、天津及华北各省建立了杀人不见血的毒化密网,天津则成了日本人制毒、销毒的大本营。这时,日本人的贩毒活动已逐步扩大到山东、河南、陕西、上海、湖北、福建等地。在这些省份,无论大小城市,只要有日本人,就会有烟馆毒窟,或毒品秘密销售点。据当时调查,在天津日租界的蓬莱、福岛、伏见等街道,白面庄和吗啡日本的毒化政策得以实施,主要靠大批的浪人及朝鲜游民。此外,一些汉奸也投入了贩卖毒品的行列。1932年以后,东北地区的烟馆如雨后春笋般建立起来,在沈阳、长春、哈尔滨等大城市,几乎每条大街都设有烟馆和毒品发售所。注射毒品的小摊子更是随处可见。瘾士们和初学吸烟的人可以在摊前接受皮下注射,男女老少都可享受一下吗啡、可卡因、海洛因的滋味。少年儿童在价格上享受优待,每注射一针只需一、两角钱。有些售毒的小店极为简陋,售毒人只是在板壁上开一个小窗,因为太穷而进不起烟馆的烟民,只需轻叩一下窗门,店主便将小窗打开,烟民捋起衣袖,将胳膊伸进去,手上放上两角钱,店主取钱后,便在他臂上注上一针。
在东北的大连、沈阳、哈尔滨等城市,都设有制造吗啡、海洛因、白面及其他毒品的工厂。这些工厂制造出的毒品,都标明“日本军用品”字样。有日军驻扎的地方如天津、北京、汉口等地,毒品均运交日军司令部,没有日军驻扎的地方,则运交日本领事馆。日本军舰在中国沿海运送鸦片,日本炮舰则在中国各大内陆河进行转运。
东北既然是日本人生产毒品的基地,这一地区的烟民数量自然多得惊人。据日方于三十年代发表的数字,全部登记的烟民达1300余万(这个数字可能是几年的累计数字,作者注)占东北总人口的三分之一,其中以青年为多,约占吸毒者总数的72%。由于东北的沦陷,一些意志薄弱的青年为了排遣国破家亡的苦闷,便用鸦片、白面来麻醉自己,聊慰精神上的痛苦。一些日伪军官也以烟馆作为麻醉的场所,茶余饭后,多半到那里去消愁解闷。哈尔滨一个名叫“青云阁”的鸦片零卖所里有一副对联:“千灯罗列,众生共颂王道政;一榻横陈,与尔同消万古愁”,便是大部分烟民精神状态的写照。
日本在华北地区推行毒化政策的大本营是天津。1933年中日签订“塘沽协定”之后,不到三年,日本人便建立了从天津到中国内地以及远东每个角落的秘密运输线。整个日租界,成了鸦片贸易和毒品制造的中心场所。在天津市区,烟馆、白面房子比比皆是,加上兼营毒品的药房、洋行、旅馆等场所,共有两百多家。在大街小巷或饭店旅馆附近,行人总会闻到烧鸦片的香味。烟灯烟枪等一切吸毒的用具,都可以在商店里公开陈列出售。在法租界与日租界交界处,有一条秋山路,属于日租界的那一边,所有的洋行都是烟窟。从早上7时到午夜,只要随便走进一家洋行,都可以看到许多中国人在那里吞云吐雾,人力车夫、小商人、机关职员、小官僚等各个阶层的人都有。到了寒冷的冬季,毗邻日租界的南广兴大街和东马路一带,每天早晨总要抬出几具甚至几十具烟民的尸体。他们大多是因长期吸毒或瘾发时无钱购买毒品吸食而死的。
与天津毗邻的北京,也成了毒化的世界。日本人在市区强占民房和歇业的旅馆,用来开设烟馆、白面房子和赌场,售毒的店铺日益增多,充塞大街小巷,其数量多达300余处。在哈德门街附近的一座饭店后面,有一座日本人开的两层楼房的烟馆,到他那里购买或吸食毒品的中国人每天至少有400人以上。仅苏州胡同一处,销售毒品的店铺和烟窟就有10余家之多。日本人和朝鲜游民开设的烟馆、白面房子、什么东西都要,衣履杂物、自行车、甚至小孩,都可以用来作为抵押,换取毒品。结果使得在北城(北京当时的贫民区)和西郊一带,偷小孩换白面的事时有发生。
除大城市之外,日本人在华北地区的一些县城也开设了许多贩卖毒品的店铺和烟馆。长城各口和冀东各县,都是日本人公开输入和销售毒品的地区。
日本人推销毒品的手段是多种多样的。他们为了诱使更多的中国人吸毒,设立了“花烟馆”,在烟馆中设置女招待,使烟馆成为吸毒和嫖妓的混合场所。其名称有:消愁处、卧云楼、神仙世界、世外桃源等等。在城镇的街头巷尾,到处可见招徕烟民的广告。其中有一首颇为流行的塔体词曰:“唉!瘾来,真难挨!忙把灯开,吸口可妨碍?这才合乎时派,消愁止咳祛病灾,少吸有益多吸没害。他说我吸鸦片不应该,我看他不吸烟也未发财。”日本鸦片专卖公署还经常通过新闻媒介做宣传,在日本人办的报纸上刊登以烟妓为题材的文章,并搞一些类似“菊评”、“花评”等以烟妓为题材的征文。
日本人为了使不同阶层的中国人都加入吸毒的行列,以扩大毒品的销量,除开设花烟馆外,还在各地开设了许多条件简陋的烟馆,有的只是一间房子,里面用木板支起床位,烟具因多人使用而变得满是油垢,龌龊不堪。光顾这种烟馆的多为体力劳动者和无业游民。有的烟馆内设有不同档次的烟室,除了称为“雅座”的高级吸烟室外,又设有“散座”,即在一个很大的房间内设置大炕或木板通铺,可容纳数十个甚至上百个烟民,他们脊背靠脊背地躺在上面,像沙丁鱼罐头般挤在一起吞云吐雾。伙计们则蹲在炕下,给烟民点烟。大炕的旁边有一个小桌,上面放着酒菜,以供烟民食用。这样的烟馆每天可以接待烟民1500多人次。
有些开烟馆的日本人让老顾客四处发展新烟民,谁能带来一个新顾客,就发给一定的赏金,或免费供他吸食一段时间的鸦片。这种办法可以起到滚雪球的效果,使烟馆的顾客队伍日益壮大,生意久盛不衰。有的日本人为了扩大销路,则雇用朝鲜游民和中国流氓充当推销员。这些推销员携带着优质的鸦片或海洛因,深入到一村一镇,宣传吸食毒品的好处,并且免费或以极低廉的价格,殷勤地劝中国百姓品尝。这类推销员的足迹,遍及东北、华北各地。山东沿胶济铁路一线,差不多每一个村镇都有日本人派出的毒品贩子。他们常以十分友善的面目出现,劝那些生了病的人吸食毒品,谎称其能够“烟到病除”,结果使许多人不知不觉地染上了毒瘾。在烟民比较集中的地方,一些烟馆还采取送货上门的办法。由于吸食的方便,价格又比烟馆便宜,使得不少寻常百姓家也有自己的烟室、烟具,有的一家数口人全部成了瘾士,男女老少,人手一“枪”。这种推销术使得一些地方的百姓吸鸦片的人比吸香烟的人还要多。有的日本人甚至强迫中国百姓购买;谁如果不买他的毒品,他们就将“反满抗日”的罪名加在他的头上……
染上毒瘾的人,形状十分可怕,原来是健康的人,吸上毒后,不久就变得面庞黧黑,时间一长,精神萎靡,形销骨立,成为废人。而吸食毒品要消耗大量金钱,当时不知有多少人因染上毒瘾而倾家荡产,卖妻鬻子,陷入十分悲惨的境地,或是铤而走险,成为杀人越货的罪犯。
日本在中国推行毒化政策之后,使东北、华北及其他地区的一些城乡成了可怕的毒化世界。但是日本政府和军方却严禁日侨和驻华日军吸毒或赌博。日本关东军司令部曾经印发了一本名为《日本人服务须知》的秘密手册,对在“满洲国”任职的日本官吏做出三十条规定:其中第二十一条就是:“绝对禁止日本人吸食鸦片、海洛因、吗啡等毒品和赌博行为,尤其是日人官吏,违犯者予以免职或其他处分,对于其他民族则放任不问。”这一条款中的“其他处分”是很重的,一个日本人如果在赌场中被宪兵发现,就要被遣送回原籍,吸毒的日本人有的甚至要被判5年徒刑。
关东军司令部发给士兵的小册子中的第十五条说:“毒品的使用是不配于像日本这样的优秀民族的。只有像中国人、欧洲人和东印度人这样颓废的民族,才会沉溺于毒品之中。这就是他们注定要成为我们的奴隶以及终将消灭的原因。”另一条则说:“日本的兵士如使用毒品,就不配穿皇军的制服,也不配尊敬我们神圣的天皇。”从这些规定中,不难看出日本侵略者在中国推行毒化政策的用心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