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1年第11期


张学良题写“张氏墓园”

作者:■ 赵 杰




  认祖归宗是中华民族的传统。张学良发动西安事变之前,无论是对东北军将士,还是劝阻赴临潼请愿的学生,都曾谈到:“我的祖坟在东北”。他解禁之后对外也曾谈到自己的最大心愿,其中有一个就是回故里祭扫。论及张学良的这一情感时,人们通常以为他指的是对父帅张作霖的祭扫和安葬。究其实,张学良所指,实在还应有其对祖父张有财要尽的孝心。
  1999年6月,我在美国洛杉矶采访张学良的女儿张闾瑛时,她也曾问到过自己太公张有财墓地的情况。我告知曾先后陪同张学文的两位公子到那里祭扫过,并请汉公(张学良)题写了“张氏墓园”墓名,现今当地政府正在对墓地维修。听我介绍过情况后,张闾瑛面露满意的神情。
  张闾瑛牵挂的墓地,就是张学良的祖墓,即位于辽宁盘锦市大洼县东风镇叶家村的张氏墓园。
  1984年,《大洼文史资料》刊载的《张作霖丧母哀启》(1913年)中记载:“先大父捐馆舍后,兄弟始析产,徒居于海城西小洼。”1993年,张学良在接受台湾新闻界郭冠英采访时,亦曾谈到:“我的家是一片烧碱地。”远居海外的张学良不曾知晓,他印象中的小洼烧碱地,早在他发动的西安事变的第二年即1937年12月,从海城县划归盘山县,1970年又划归大洼区,1975年大洼区改为现今的大洼县。行政区划几易其名,但张学良的祖坟却安在,族人仍在故里躬耕劳作,繁衍生息。
  来到驿马坊张作霖墓地的人大都疑惑,为何张作霖父亲的坟墓不在其中而在大洼?查阅墓园中的碑文可以得知,张作霖的父亲张有财故去后,因为家境贫寒,仅能以木柜简葬于驾掌寺。1899年夏末,阴云不开,大雨如注,辽河、浑河、太子河相继出槽,水患吞失坟土,柜棺随水而下到大洼时,遇到树木掩挡。张家称此为“天地兆应”,于是就地复葬。张作霖发迹后,认为应了此说,所以“兆已得吉”后,为免遭风水破坏,“仍其旧兆”,父坟未迁,王太夫人独葬于驿马坊。
  现今大洼县的张家墓地,共葬有张氏家族的9座坟墓,当地人称之为“九盔”。其中包括其高祖张永贵、曾祖张发、祖父张有财、伯父张作孚等。排列在前面,而且规模比较大的两座,一座是张作霖父亲张有财的,一座为张作霖二哥张作孚的。1912年1月初,时任中华民国陆军二十七师师长的张作霖,携妻带子回乡安葬二哥张作孚并祭扫祖坟时,重修了墓园。当时年仅12岁的张学良也参加了祭扫。九一八事变后,此墓园虽然被毁,但遗址一直留存。1984年,列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镇政府曾对墓园进行了一次修缮,敦厚的人们感念张学良将军为民族做出的牺牲,对位于耕地中的这块墓地作了整修,辟出甬路。
  1992年,张彤光从北京给我来电话,要我帮助寻找祖父张作孚的墓地。
  张学良父辈有三人,即张作泰、张作孚、张作霖。张作孚是张作霖的二哥,张学良应称他为二伯父。张作霖在世时,张作孚任黑山县巡防队长。
  我们在旧金山采访傅虹霖博士时,她谈到自己与张学良会面时,张学良曾订正张作孚不是土匪,是被土匪所杀。
  张作孚生有二子:张学成、张学文。张作霖为兄报了仇,将其葬于父亲张有财墓地。年幼的张学文随母亲和哥哥张学成进入帅府生活,张作霖将他们抚养成人。九一八事变后,张学成出任伪东北自卫军总司令,在辽西地区为非作歹。张学良恨其忘记杀父之仇,沦为汉奸,征得家族同意,大义灭亲,派熊飞率义勇军进剿,将他捕杀了。
  张学文是叔父看着长大的。叔父在皇姑屯被炸时,他正在日本留学,九一八事变发生时,他在法国留学。在法国留学是堂兄张学良主政时去的。1933年,张学良将东北军所属各旅改为师制,卫队统带部为105师,张学良兼师长,张学文是第三旅第九团团长。西安事变后,他因受株连被迫解甲经商。1946年张学良被解至台湾时,他也去了那里,后来定居在巴西。1987年5月,他携妻子王文瑞、四子张彤光、四儿媳杨冈英,在张学思夫人谢雪萍陪同下,祭扫了驿马坊张作霖墓园。当日张学文故里之行,我曾参与接待,所以知他因行程紧张,虽有祭扫父坟之心,但没有如愿,不胜遗憾。第二年,张学文回国定居,增选为全国政协委员,两年后,夫人和他先后谢世。张彤光要我代为查找祖父墓地,正是缘于父亲生前未了的遗愿。
  张学文未曾来辽宁时,我就与其四子张彤光相识。1986年,他随同张学良五弟张学森的长女张闾蘅到辽宁观光,我曾参与接待。当年秋末,我进京开会时,张彤光和夫人曾去京西宾馆探访过我,他经商到沈时,我也在家中宴请过他。张学文来辽宁祭扫之后,我与他们父子飞鸿往来,情谊更增,所以接到彤光要我查访张氏祖坟的电话后,因公因私,我都责无旁贷,立即求时任盘锦市政协文史办主任的李升贵帮助查询。不久,李升贵同志在电话中告诉我,他打听到张有财和张作孚的墓地在盘锦大洼,当地人称之为“九盔”,因葬有九座坟墓而得名。原有的围墙在日本侵略时期就被扒去修筑炮楼,只留下一片空旷墓地。从他口中得知,此墓地早已列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虽一直没有修复,但划定了保护范围,确立了保护标志。为了进一步落实,李升贵还很认真地实地去察看了一番。
  我将这一情况立时通告给了张彤光,当时他任巴西富乐公司驻中国办事处总代表,代办亚洲事务,常驻北京。1993年8月1日,他虽然公务繁忙,还是专程从北京赶到盘锦。
  祭扫之日,雨后初晴。盘锦市政协祖国统一委员会对这次祭扫很重视,会同大洼当地的领导给予了热情接待。不但协助购置了花圈,而且考虑墓地地势低洼积水,事先连雨靴也准备好了。张彤光见到墓前的文物保护标志,沉思良久。不用说,他感受到了家乡对张氏家族的情感。当日,大洼县政协于惠才、郝云浦两位领导分别向张彤光介绍了家乡的巨大变化,并邀请他参加即将举办的三胞联谊会。
  此次祭扫,张彤光不但对家乡有关方面接待很满意,而且对我一再谈到,他总算了却了父亲的遗愿。他也谈到了如果有可能的话,打算将曾祖父张有财和祖父张作孚的坟墓稍做修砌。
  1995年春天,盘锦市作协主席东白通过朋友找到我,希望我能与张家取得联系,请张学良将军为墓园题写墓名。此时张学良将军已定居美国,我将此意说给张彤光不久,他给我打来电话,告之,他定居美国的二哥张士之已来到北京,不日就来沈阳处理商务,届时可以与他商量。
  张士之到沈后,谈到准备到盘锦张氏墓地祭扫,我将行程告知了东白。祭扫之日,辽宁正逢水患,盘锦市区的公路两旁堆起了高高的草袋子。我们驱车刚进入盘锦市区,公路就封死了。在阴霾的天气里,张士之祭扫了祖墓并参观了驾掌寺小学的陈列室。当天晚上,张士之、东白以及市里和大洼的有关领导,在大洼的宾馆座谈。当东白谈到希望能得到张学良将军的墨宝后,张士之当即应允,回美国后通过五婶(张学森夫人)索要。
  1995年9月8日,张学森携夫人和三个女儿,从夏威夷到北京参加纪念抗日战争胜利50周年座谈会,因多种旧疾突发,经全力抢救无效不幸去世。我接到唁电后赶赴北京,在八宝山告别室吊唁时,与站在亲属行列中的张士之不期而遇。我与之握手致意时,还轻声叮嘱他:“别忘了。”他会意地点点头。
  年末,张彤光给我打来电话告知,如愿已偿。1996年2月,辽宁省政协正召开全委会时,张彤光专程来沈,送达张学良将军题写的“张氏墓园”。他不无遗憾地谈到,由于追要的时间紧迫,墨迹是通过传真传来的,原件留在了夏威夷。张士之先生完成了使命后的第二年,因心脏病突发辞世。
  2000年7月,市政府对已列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的墓园,进行了第二次大规模维修。新墓园气势宏伟,共占地1.2万平方米。墓园迎面醒目的石碑上,撰刻着张学良亲笔题写的“张氏墓园”,甬路上分立左右的望柱上刻有一幅联语:前人卧一方瑞地;后世出千古功臣。
  2000年7月整理于沈阳
  (责任编辑:萧 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