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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期《国闻周报》创办始末

作者:■ 王 鹏




  1924年8月3日,国闻通讯社在上海创办了《国闻周报》。这是一份时事性、政论性、综合性的新闻周刊,其栏目包括新闻、时评、译作、文艺作品、一周述评、一周日志、新闻照片等,内容丰富,图文并貌,较完整地反映了现代中国的情况,至今仍是历史研究工作者必备的参考书之一。
  《国闻周报》创办人胡政之(1889—1949年)是我国著名记者和报刊政论家,也是一位成功的报业经营者。他独力经营的《国闻周报》,是他一生报业生涯的辉煌的一页。
  
  创办缘起
  
  1921年8月,胡政之在上海创办了国闻通讯社,并在十几个城市设有分社,每日向国内外发稿。胡政之是有政治见解的人,他嫌通讯社只能给各报供应消息类稿件,而不能发表言论,其抱负无施展之地。胡政之多年来,一直梦寐以求地想办一份不受人箝制的周刊或日报,但需要一大笔钱,他当时是力所不及的。
  对于创办《国闻周报》,胡政之有这样的回忆:“当我创办国闻通讯社的时候,就有意同时办一个周刊,使通讯与周刊互为表里,相辅相成。但是,最初通讯社业务,基础未固,自不敢轻举妄动。后来通讯社业务渐渐有了发展,而且当时国内实在需要这样的周刊,我才不避一切艰难,在上海创办起来。”在谈到创办《国闻周报》的动机时,他说:“我们这一代肩负了清末外交的耻辱,内政窳败,以及国计民生艰难所加给的刺激,在原则上,是内求进步,外争独立;以公正舆论促进国家现代化,以翔实新闻协助民主制度的建立;并且扫除中国人旧日玩弄文字的积弊,以科学化为一切施政之母。我们距离西方进步情形至少相差一个世纪,距离日本也相差五十年,怎样能使中国踏入进步的世界之林,是我们从事新闻事业人士所追寻的最大目标;进而发扬中国文化,传布于全球各个角落,也是我们的责任。……我创办了国闻通讯社之后,办报与办杂志,自然成了紧跟着的两个步骤;不过,因为我们对于办报都是惊弓之鸟,不敢轻于尝试,冒昧从事。……我之办通讯社就是与外国通讯社争取中国新闻报道的独立。办杂志是争取舆论独立。以真实的报道,争取国人的信赖;以公正态度批论是非,获得读者的共鸣。”
  经过一番积极的筹备,1924年7月17日,国闻通讯社在上海《申报》刊登广告“《国闻周报》出版预告”说:“启者国闻通讯社成立有三年,分设上海、北京、汉口,并于通都大邑聘任通信员,每日发行新闻稿件,为全国各报所采用,信誉素著。兹由本社全体社员通力合作,发刊《国闻周报》一种,定期8月3日出版。内容分评论、论著、纪事、特别通信、插页、小说、剧谈、自由论坛、译件等项,印刷力求精美。发刊之始,送登广告两期,并送阅两期。”
  
  如期创刊
  
  1924年8月3日,《国闻周报》作为国闻通讯社的附属事业,在上海如期创刊出版了。实际上,从《国闻周报》诞生之日起,它就不是什么附属的事业,而是一种独立的事业,国闻通讯社倒是渐渐被人淡忘。
  在《国闻周报》的创刊号上,有胡政之撰写的“发刊辞”。在这篇“发刊辞”中,他先为新闻事业和新闻记者正名,要人们改变以往对于新闻事业和新闻记者的偏见。他着重阐述了新闻记者的作用,认为“今之新闻记者其职能即古之史官,而尽职之难则远逾古昔。”创刊号上还刊登了胡政之撰写的两篇社评《外人私运军火之祸因》、《退还庚子赔款之用途》以及专门介绍孙中山的专文。
  《国闻周报》从创刊之日起,就致力于培养年青的编辑、记者和翻译者,一些有为青年在这里得到锻炼和提高。他们中的杰出者有王芸生、徐铸成、何心冷、杨历樵、马季廉、金诚夫、徐盈、蒋荫恩、赵恩源等,为日后的发展,打下基础。
  
  内容特色
  
  《国闻周报》以发表政论和时评类文章为主,并记载每周国内外大事,加以评述。执笔人除胡政之、张季鸾、吴鼎昌外,还有胡适、陈布雷、叶楚伧、黄炎培、马相伯、潘公展、胡汉民、陈岱孙、孙科、朱光潜、陈博生、戈公振、肖一山、王正廷、丁文江、吴其昌、马星野等。该刊还请专人采写外国通讯,介绍各国政局以及社会情况,以广见闻。由于刊物办得很有特色,联系社会现实问题比较密切,材料丰富,在读者中逐步产生了影响。
  首先,《国闻周报》注意政论性的言论。例如,1925年3月12日,孙中山先生在北京病逝,胡政之写了一篇题为《中山先生逝世之哀感》的时评,充分肯定了他的革命方向:“孙中山先生以四十年之心力,为革命事业奋斗。近年政治未见成功,社会之向心力则愈见增进而普遍。”孙中山先生的逝世,确实是中国革命的一个巨大的损失,他在哀痛中,对中山先生表示了无限的敬意:“吾于先生虽景仰多年,而亲承颜色则仅在最近三四年间。每一瞻对,辄觉精神上如服兴奋剂,不期然而有懦夫立志之感,盖其坚强之意志,诚实之态度,实在足以使人受其感化。吾治新闻事业往来南北垂十数年,所见伟人名士不可数计,求其一见即能予吾一人格的感化。”
  1925年“五卅惨案”发生。为此,胡政之撰写过一篇时评,为中国人民辩护,向帝国主义提出强烈的诘难。时评说:“……人家说学生是共产党排外,我们也不必辩,因为排外是要有事实的。……五卅运动的学生们是不是共产主义者尚不可知。假如真是共产党人,从公理和法律上来说,也没有格杀勿论的理由。何况枪弹无情,一排枪下雨,学生、工人、商贩、过路的,胡胡涂涂地倒下许多。这是什么理由呵。”当时,在惨案发生后,上海报界反应异常迟钝。时评由此而产生感慨:“在一般人看来,上海是言论最自由的地方。历来政治问题、社会问题,上海报闹得最起劲。这次当地出了偌大风潮,人心愤激达于极度。上海各报态度却都非常慎重,除两三家以其极悲哀的态度,说两句伤心的话以外,其他有不置一词的,有依旧拿前三十年可用的语调敷衍一番的。而外国报纸反而大放厥词,什么‘暴动’咧,‘共产党’咧,‘排外’咧,每天长篇短论,拿事情往大处伸引。中国人是静穆的悲哀吗?外国人是狂热的愤怒吗?世界公理不眠,我们相信沉默中的严重,终究有不可侮的权威。”
  突破国民党的新闻封锁,介绍苏区的情况。如刊登范长江撰写的《陕北之行》、《山西纪行》,漆琪生的《中国赤区的农业政策》、《中国赤区的财政政策》、《中国赤区的商业政策》、《赤区的合作社》,成圣昌的《赤区土地问题》(连载7期)等,说明苏区有一整套社会制度,绝不是国民党所宣传的“土匪”、“流寇”,这在当时震动很大。范长江同志回忆说:“我第一次看到苏区的原始材料,是《国闻周报》所连载的‘赤区土地问题’。这个材料上登载江西苏维埃政府一些有关土地革命的政策、法令,以及许多有关土地革命的文件,都是原件,不是改写的文章。我从这里知道,共产党的土地改革政策,只革封建土地制度的命,平分土地后仍是农民私有,并不是社会主义。”他由此萌生了去西北考察的念头。
  大量发表外国通讯,以开阔国人眼界,是《国闻周报》的第二个特点。比如列宁逝世时,《国闻周报》就约请特约记者写了一篇通讯,报道莫斯科以及苏联各地人民的哀悼情况。另外,还刊登了《美国新闻事业》、《美国总统选举见闻》、《美国人眼中之中国人》、《苏联政府之十大领袖》、《苏俄劳农界之最近进步》、《最近苏俄的科学谭》、《苏俄社会观》、《苏联四大将》等介绍美国和苏联情况的通讯。
  《国闻周报》的第三个特点是,为满足读者的需求,刊登了大量文艺作品。如连载沈从文的小说《边城》(连载了10期)和《记丁玲女士》(连载了21期);还大量刊登知名作家的各种文学作品,如张天翼的《在城市》(连载44期)、蹇先艾的《踌躇》和《生涯》、叶圣陶的《得失》、老舍的《月牙儿》(连载3期)、何其芳的《我们的城堡》、陈荒煤的《那家伙》和《年夜》、丁玲的《陈伯祥》、施蛰存的《徽章》和《一个学生的故事》、严文井的《弟与兄》、张俊祥的《吴康的船》、艾芜的《囚徒们》、杨刚的《爱骏香》和《母难》、王照统的《石》和《湖滨》、王西彦的《两姊妹》和《清明节》、王任叔的《黄犬的悲哀》和《仇视》、姚雪垠的《小罗汉》等。辟有版面大量刊登了苏联文艺作品,如屠格涅甫的《邻人莱荻洛夫》、高尔基的《小丑》、库勃宁的《歌人的爱》、左勒克的《生金块》和《婚礼》、郭里布诺夫的《新年之夜》。还连载徐凌霄、徐一士兄弟撰写的《凌霄一士随笔》(连载了335期),记述了人物事件、历史掌故、典章制度、逸事趣闻等。
  第四个特点是,每期刊登一周日志、一周述评,留下了第一手资料,为后人研究历史提供了翔实的情况。例如1932年“一二八”淞沪抗战的记载,详尽而真实,利用日记体记事,逐日刊载战况,讴歌了二十九军将士不屈的英姿以及民众支援抗敌的感人事迹。还辟有“时人汇志”专栏,介绍了一批各界知名人士,如邓演达、马寅初、辜鸿铭、邹鲁、傅作义、刘敬宜、严修、张学铭、杨虎城、顾颉刚、顾维钧、蔡元培、李烈钧、张学良、于右任等等。
  
  被迫停刊
  
  《国闻周报》社于1926年9月移至天津,1936年4月又回到上海出版。1937年的“七七事变”,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八一三”上海抗战以后,战事扩大到上海,受炮火笼罩,内外交通阻塞,各家报刊纷纷撤往大后方。
  在“八一三”上海抗战以后,《国闻周报》坚持在沪办刊,编辑出版了两期“战时特刊”,着重反映抗战的情况。先后发表了巴金的《站在十字街头》和《自由快乐地笑了》,茅盾的《接头一瞥》,胡愈之的《忆北方的友人》,王芸生的《寄日本国民》、《诫日本军阀》、《东亚大时代》,张香山的《鼓吹黩武的日本文学》、《友人之书》,章靳以的《我的家乡》,王莹的《从上海到苏州》,张天翼的《抗战与民众》,沙汀的《这不比强盗更可恶么!》,胡风的《为祖国而歌》,郭沫若的《复建县县小同学书》,范长江的《如何巩固抗战阵线》,徐迟的《从北平逃亡出来》,艾芜的《八月的上海》等等。
  1937年12月12日,中国军队撤出上海,《国闻周报》社所在的法租界形同孤岛。日军要求新闻检查,《国闻周报》为争不受辱的报格,在它发满十四卷(总计700期)后毅然停刊。12月27日,《国闻周报》在停刊号上刊登“启事”:“本报决定出至第十四卷第五十期为止,暂停在沪出版,另移地点发行,一俟筹备就绪,再行奉告。敬希?爱读诸君注意为荷。”《国闻周报》在停刊前,每期发行近3万份。
  《国闻周报》停刊后,胡政之与张季鸾、王芸生等多次商议,有机会一定争取《国闻周报》复刊。1938年2月4日,王芸生在给沈从文信中,有这样两句话:“《国闻周报》自去年末停刊,现定港版筹备妥当时,即在港复刊。”说明《国闻周报》正在香港寻找复刊的时机。
  1938年9月2日,《国闻周报》在香港《大公报》刊登复刊“启事”,说《国闻周报》拟于10月2日在香港复刊。可是,在9月1日德军入侵波兰,接着英法对德宣战。于是,9月25日,《国闻周报》在香港《大公报》又登出“紧要启事”说:“本报原定10月2日复刊,一切筹备早已就绪。不意欧战勃发,致交通及纸张、原料均发生障碍,本报在此困难环境之下,只得延期出版,容俟局势稍定,再以出版地点及日期奉告,诸希鉴谅是幸!”以后,因抗战等种种原因,《国闻周报》再也没有复刊。
  (责任编辑:萧 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