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2年第4期
我参与审讯“四人帮”的一点回忆
作者：姚 伦
在指导委员会下面有个工作小组，参加审判工作小组的同志很多，除上面所说的主审人外，还有：中央政法委员会秘书长、全国人大常委会法制委员会副主任刘复之、公安部副部长凌云、于桑、中宣部副部长朱穆之、最高人民法院副院长曾汉周、最高人民检察院副院长江文、中央调查部副部长冯基平、全国人大常委会法制委员会副主任王汉斌、解放军总政治部副主任史进前、军事法院院长郝苏、中组部副部长王照华、司法部副部长陈卓、新华社副社长穆青、国务院机关事务管理局副局长高富有等，我也是小组成员之一。刘复之任组长，和凌云、洪沛霖一起同为召集人。
预审工作从1980年4月开始一直持续到9月。彭真同志当时提出公检法三家要联合办公，这是彭真同志的一个创造。以前办案都是公安预审，然后交检察院，再交法院判决，这样一层层地熟悉案情、提审犯人，再研究、决定，很费时间。“四人帮”这个案件非常复杂，关系到国家的安定团结，久拖不利。如果按常规办，时间会拖得很长，根本不可能9月结束预审，11月5日检察院就提出公诉，11月20日就开庭，到1981年1月25日就判决了。
为了争取时间，在公安部预审时，高检、高法都要参加，大家一起看录像，分析案件，熟悉情况，有意见马上可以提，各抒己见，集思广益，谁的意见正确就服从谁，保证质量；共同审查两案涉案人员的犯罪事实和情节是否清楚，证据是否确实、充分，犯罪性质和罪名的认定是否正确；及时熟悉案情、证据、证人，被告人和各种有关事件的历史背景，这就不仅提高了侦查、预审工作的效率和质量，也为检察院起诉和法院判决创造了有利条件。
三家联合办案，不仅团结协作，相互配合，而且依法发挥了相互制约的作用。相互制约是为了做到不枉不纵，稳、准、狠地打击敌人，而不是互相扯皮。从《起诉意见书》到《起诉书》到《判决书》认定犯罪事实的过程，就体现了三家相互制约作用。公安部提出的《起诉意见书》认定这两个反革命集团16名主犯有4大罪状，60条罪行。特别检察厅经过审查核实，对公安预审认定的犯罪事实有增有减，经过调整合并，认定主犯有4大罪状，48条罪行，形成《起诉书》。经过法庭调查，增加了7条内容。这就提高了办案的质量，保证了起诉和判决的准确性，做到铁案如山。
方针政策理清了，审讯就有了保证。但由于情况特殊，审起来并不容易。“四人帮”一个人一个样，每个人情况都不同，表现各异，其中最坏的是江青。
江青很狡猾，她对监狱的看守人员和一般的工作人员态度很不一样。因为看守是坐岗，她在看守面前比较驯服，讨好她们。有时还故意在看守的身上划拉划拉，拍拍人家的肩膀。这是造作的表现。她对监狱的工作人员则是横眉竖眼的。刚开始审讯她时，她披件大衣，一到审讯室就趾高气扬地坐下，跟主审洪沛霖同志对着干。后来，我跟洪沛霖商量，应该给她立个规矩!一是大衣要穿就穿好，不穿就拉倒，放到一边，不能随便披着。二是押她到审讯室门口时，押解员要喊报告，叫进来，才能进来。进来以后，让她规规矩矩地站在那儿，允许她坐时她才能坐。和看守说好，如果她还是进来就坐下，一定要把她拉起来。对待她，就得立规矩，打掉她的气焰!
洪沛霖审案子是很尖锐的。江青越是对着干，越是胡搅蛮缠，洪沛霖就越是“叫真儿”。刚开始审讯时，两人每次都要先吵一阵子，多亏老洪嗓门大，才把她压下去。记得，有一次我听到江青骂老洪是“疯狗”，洪沛霖则针锋相对地说：我这只疯狗就是咬你这只癞皮狗的!真难为老洪，我看也就是老洪能审她，能震住她。后来江青软了，说：咱们还是好好谈吧。这样，老洪才按计划把要问的问题问完了。
张春桥则是另一种表现。
从1977年春天，张春桥转到秦城监狱，就一句话不说，不仅审讯时不说话，平时也一言不发。审讯时，他不仅不说话，也不签字，记录上只好注明：拒绝签字。在预审时是这样，在法庭上也是这样，拒不回答任何问题。这个情况大家从电视转播中大概都已经看到了。根据《刑事诉讼法》第35条规定：“对一切案件的判决都要重证据，重调查研究，不轻信口供。只有被告人的供述，没有其他证据的，不能认定被告人有罪和处以刑罚；没有被告人的供述，证据充分确实的，可以认定被告人有罪和处以刑罚。”虽然张春桥没有口供，但是证据确凿，一样定罪。
姚文元是认错不认罪。但他不认罪，事实俱在，能抵赖得了吗？!
王洪文态度最好，是认罪伏法老实交代，给他判了无期。后来江青由死缓改为无期，王洪文听到后很不服气，又喊又踢。
“四人帮”刚抓起来的时候，排例顺序是王张江姚，后来彭真同志根据这四人所起的作用，将顺序改为江张姚王。
关于江青，还有一个细节，就是临到正式上法庭前，她特别紧张。检察院一给她起诉书，她就紧张上了。秦城监狱的小礼堂，是平时上大课、开会、看电影的地方，我们把礼堂做了一些布置、修改，显得很庄重。那天，当我们用汽车把江青从监狱里拉出来，带到小礼堂，检察院的同志把起诉书递给她时，江青的表情很紧张。过去那种趾高气扬、对着干的劲头，全没有了，老实多了。
11月20日开庭。在这之前，我们在公安部大礼堂后面搞了一个预审室，提前两天就让江青先住到那儿，外面有女同志站岗。我到那儿查看了一下，看室内的温度冷不冷，当时江青的态度还比较温和。她一看起诉书那么尖锐，心里没底，直打鼓，不知道会把她怎么样。江华同志宣判她死刑，把她吓坏了，再一听后面是缓期二年，她又来劲了，闹开了，喊口号、撒泼。
宣判后，回到秦城就是服刑。每天放风。伙食费、生活待遇都不错。判刑后，江青身体一直不好。后来保外就医，离开监房，在秦城外面给她一个小院。女儿来看她，她提出要住中南海。女儿说：你怎么就是不学好！想住中南海，能行吗？听女儿这么说，江青很是气恼。把他们带来的西瓜摔在地上，把女儿给撵走了。我们当然不能把她放到社会上去，开始她死不愿意，我对她说：这是保护你呀，像你这样的人到了社会上，群众能把你放过去吗？你作恶多端，民愤多大呀!
她一听，顿时哑口无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