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2年第5期
世人关注的日军慰安妇问题
作者：林晓光
(一)
在近现代世界历史上，日本军队是唯一一支设置随军妓女的军队，连作恶多端的日本军 部也知道此事罪孽深重、人神共愤，所以一直将此事作为高级机密，讳莫如深，外人很少了 解内幕。战败投降时，日军欲盖弥彰，销毁了绝大部分有关资料，使此事更加扑溯迷离、沉 冤难辩。
20世纪70年代，韩国一些报纸才提及此事，但缺乏翔实有力的证据材料，也未能引起人 们的注意。直到1990年10月17日，韩国37个妇女组织联名发表致日本政府公开信，要求：1 ，承认曾经强迫朝鲜妇女充当慰安妇；2，对所犯罪行公开谢罪道歉；3，调查并公布全部有 关资料；4，悼念死难者；5，对幸存者及死难者家属给予赔偿；6，把这一段事实载入日本 的历史教科书以儆后人。此时才引起国际社会的注意。但这封信送交日本驻韩国使馆后，很 长时间都是杳无音信，犹如石沉大海。直到6个月以后，日方才答复说，由于事过境迁，已 找不到任何足以证明在征用军妓时曾经使用过暴力的证据，军妓都是自愿应征，有偿服务， 所以不能进行道歉或悼念，也不可能给予补偿。而且日韩两国在1965年签定了《基本条约》 ，日方已向韩方提供了3亿美元赠款，韩方放弃了对日索赔权，日韩之间的战后赔偿问题已 经解决。日本政府发言人也表示：慰安妇是被不法商人诱骗的，与日本政府无关。
日本政府无视历史事实，掩盖历史真相的态度和做法，激起了韩国民众极大的愤怒，各 民权组织和妇女团体纷纷集会，举行示威游行，进行强烈抗议。1991年8月，韩国妇女金学 顺冲破了社会阻力和世俗偏见，克服心理障碍，打破了几十年的沉默，勇敢地站出来宣布： 愿以自己曾经作为慰安妇的血泪经历作为证据，通过法律手段，向日本政府讨还公道。在金 学顺勇敢行为的感召下，另外2名曾经做过慰安妇的韩国妇女也义无返顾地挺身而出，为揭 露日军暴行作证，为维护人类尊严作证。12月，她们与韩国"太平洋战争牺牲者遗族会"一 行共35人赴日，向东京地方法院提起诉讼，要求日本政府向当年的慰安妇每人赔偿1000万日 元。她们的血泪控拆和勇敢的行为，在国际社会掀起了一场控拆日军暴行，恢复历史本来面 目，维护人类尊严的轩然大波。
日本国内有良知、有正义感和历史责任感的进步人士，对日军当年的暴行也是义愤慎膺 、痛心疾首，或公开批评政府欲盖弥彰的"鸵鸟政策"，或四处调查搜集有关资料，努力弄 清历史真相，惩罚罪恶、伸张正义。国会议员伊东秀子在国会发表讲话，要求政府编制预算 ，立即开始调查。著名作家山崎丰子一针见血地指出，当年的慰安所均由陆军省军务局管理 ，完全是官方行为，当然应该由政府负责并进行赔偿。一些女权活动家为此专门开设了热线 ，仅头3天就接到了良知未泯的前日本军人打来的230多个电话，他们当中有军官、士兵，也 有医官、护士，众口一词地揭发他们所了解的当年慰安妇的各种情况。曾在中国的汉口负责 管理慰安所的前少尉山田在电话中说："每个人都知道慰安所是日军控制和管理的"。但日 本军官方却仍然坚持既有立场，对事实真相讳莫如深，只是强调赔偿问题已在日韩之间解决 完毕，推说征召慰安妇系民间人士所为，为政府开脱罪责。然而，历史就是历史，事实不会 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湮没，也不会因为拒不承认而烟消云散。
1992年3月，日本《韩日新闻》以头版头条报道，中央大学教授吉见义明在防卫厅防卫 研究所图书馆发现了当年日军招募慰安妇的部分材料，并刊登了这些材料的影印件，从而第 一次用确凿无疑的证据证明了日本军方和政府在慰安妇问题上负有无可推卸的责任。根据这 些材料，1938年，由日军出钱(在"临时军事费用"中列支)，让日本商人在朝鲜征召慰安妇 ，其中第一批于1月份作为"军用品"由"船运司令部送往中国上海第11兵站"，随后在上 海的杨家宅设立了第一个"慰安所"，隶属于驻上海日军的后勤司令部。此后侵华日军铁蹄 所到之处便设立慰安所，按每40-100名官兵分配1名慰安妇的比例征召慰安妇。但由于日军 不断增加兵力扩大侵略，由商人诱骗的方法已经不能满足日军的需要，所以改由宪兵和警察 使用武力强行征用，征发所涉及的地区也从朝鲜扩大到中国以及所有被日军侵略的东南亚国 家。日本一个民间组织在防卫厅图书馆发现的61份日军档案材料也清楚地表明，日军最高当 局曾准备在日军占领区设立400个慰安所，其中仅在中国就计划设立280个。
1993年时已经79岁的吉田清治在战时曾任山口县劳务报国会动员部部长，他承认曾于19 43--1945年8月共19次前往朝鲜半岛的庆尚南道、全罗道和济州道，指挥抓捕了6000多名 朝鲜人，其中5000多名男性当劳工，1000多名女性当慰安妇。对以往罪行的忏悔和良心的谴 责，使他和几名当年的部下一起写出了《日本人与朝鲜慰安妇》、《我的战争犯罪》2本书 ，详细记载了当年所犯罪行的前因后果和自己的悔罪心情。另一名日本人也在所著《我的战 争罪：武力强征朝鲜人》一书中承认，他曾亲自参加在韩国的济州道"招募"2000名朝鲜妇 女的行为，他所在的小队接受了"招募"200人的任务。由于未婚女子已经征发殆尽，他们 就丧尽天良地从母亲怀中夺走嗷嗷待哺的婴儿，仍在一边，听任母子两人号啕大哭、伤心欲 绝，硬把母亲塞进卡车带走。
面对白纸黑字的如山铁证，日本内阁官方长官也不得不公开承认：日军曾以某种方式参 与过招募慰安妇和经营慰安所的活动，并对此表示深深的忏悔与遗憾。1993年1月，当时的 日本首相宫泽喜一访问韩国，韩国民众连日举行游行示威，要求日本政府道歉、赔偿。慰安 妇问题也破天荒地成为日韩首脑会议的中心议题，宫泽不得不在3天的访问中，先后8次就日 军在慰安妇问题上的暴行表示"极为痛心和由衷的歉意"，并允诺"诚心诚意地调查事实真 相"。不久，日本政府各部门如：外务省、厚生省、文部省、劳动省、防卫厅、警察厅等6 个省厅分别开始对慰安妇问题进行调查。在防卫厅资料馆和219个自卫队基地发现了70多份 文件，在外交史料馆也发现了52份资料，加上其他省厅的资料，到1992年7月6日，一共发现 并公布了127份资料。其中有陆军省致中国派遣军参谋长的关于征用慰安妇的通知，有日军 中山警备队的"军人俱乐部(慰安所)管理办法"，有中国派遣军上报的"卫生事务报告书" 等，无可辩驳地证明"在侵华战争和太平洋战争中，日军强迫日、朝、中、菲、印尼等国的 妇女充当慰安妇"，而且"政府也参与了有关的招募、经营、管理"，但同时该报告书又辩 称因为"没有资料佐证"，所以"难以确认"在征用慰安妇的过程中采用了暴力手段，也" 无实地调查的必要"，建议以教育后代建立慰灵碑的方式解决问题。1993年8月4日，日本政 府再次公布有关调查报告，首次承认征发慰安妇由军队和警察负责，使用了强制手段，军队 参与了慰安所的经营和管理，并对此表示谢罪。但同时仍以1965年的日韩基本条约的规定作 为法律依据，坚持日韩间的赔偿问题已经完全解决，不再对个人进行赔偿的立场。不过从人 道主义出发，准备设立150亿日元的基金，对朝鲜和韩国的原慰安妇以及受害者家属提供生 活补助。
这一解决方案一方面进行道歉和谢罪，以缓和有关国家民众的激烈情绪，另一方面试图 以民间基金提供补助的形式，逃避政府应负的责任，回避彻底调查全面赔偿和载入历史教科 书等问题。这是因为，日本政府担心对慰安妇进行赔偿会产生"多米诺骨牌"效应，使战后 许多未曾妥善处理的问题如，在亚洲各国强制征发劳工并折磨致死，在中国等地使用化学武 器、进行细菌战，因在占领区发行军票而使当地人民蒙受经济损失等民间赔偿问题，再一次 浮上水面，使日本再一次在国际社会的公理和正义的法庭上，处于被告的地位。1994年，在 日本成立了"为了妇女的亚洲和平基金会"(简称"亚洲女性基金")，有前参议院议长原文 兵卫任理事长，前首相三木武夫的夫人等人为发起人，准备通过民间募捐筹集资金，对原慰 安妇给予赔偿。但一直到1996年5月才募集了3.26亿日元，离10亿日元的目标还差得很远。 三木夫人一气之下而辞职。而且韩国舆论也一直反对这种回避政府责任，只想用经济赔偿了 事的做法。因此，避重就轻掩饰开脱，决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只有正视历史深刻反省， 积极采取有效措施彻底解决至今尚未解决的战争遗留问题，才是符合日本人民和亚洲各国人 民利益的明智选择。
(二)
据日本学者估计慰安妇总共有8万人，但韩国学者认为有8-20万人，朝鲜方面则认为至 少有20万人。因此朝鲜人民对慰安妇问题极为关注。1992年1月，朝鲜代表在日朝关于邦交 正常化的第6次会谈中提出，日本政府必须承认强征慰安妇的事实，并进行道歉和赔偿，否 则日朝关系难以实现正常化。朝鲜媒体指出，慰安妇问题在朝鲜人民心灵深处留下了难以愈 合的创伤，仅仅是"反省"、"忏悔"是不够的。但50年后的今天，日方才刚刚承认了有关 慰安妇的事实和自己的责任，却不肯采取进一步的措施赎罪，说明日方缺乏解决这一问题的 诚意。2月21日，朝鲜政府正式要求日本政府对慰安妇问题的受害者道歉和赔偿。韩国总统 卢泰愚也要求访韩的宫泽首相认真调查慰安妇问题并采以必要的措施加以解决。1992年1月1 8日，韩国外长李相玉代表韩国政府正式要求日本政府对慰安妇及其实属进行赔偿。他认为 尽管日韩间的赔偿问题已在1956年通过日韩条约得到法律上的解决，但日方应该考虑到朝鲜 民族的感情和历史的国际的背景，从两国友好关系出发，寻找能为朝鲜民族认可的解决办法 。
为了弄清事实真相，韩国政府成立了慰安妇问题调查小组，并于1992年7月31日发表长 达200多页的《日帝统治下随军慰安妇实态调查中期报告》，其中有韩国受害者的证词，有 当年参加强征慰安妇行动的日方人员的证词，还有美国转来的资料。美方的资料包括美军心 理战小组在1944年审问日本战俘以及幸存慰安妇的记录，详细记载了慰安妇的姓名、年龄、 学历、籍贯、生活等情况。受审的第739号犯人就是慰安所的负责人，据他交代，日军曾1次 就把703名朝鲜妇女送到驻缅甸的各个部队，其中除22人外的681人都是被绑架或拐骗的。该 报告还指出，日军早在1932年就制定了征用慰安妇、以"保持军队战斗力"的政策，1937年 发动全面侵华战争后开始在军队中广泛设置慰安所，诱骗妇女充当慰安妇。1938年以后，由 于罪行败露而难以继续诱骗，就动用宪兵、警察和地方殖民机构进行强制征发。1943年以后 ，日军面临失败的命运，更肆无忌惮地大量抓捕朝鲜妇女充当慰安妇。
在韩方如此详尽的调查报告面前，日本政府不得不宣布，将进一步进行更为深入彻底地 调查，发表更为详细全面的调查报告。针对日方企图"花钱了事"的态度，韩国舆论提出" 即使放弃赔偿也必须查明真相"。《中央日报》发表了《不要死抱住金钱不放》一文，认为 彻底查明真相比索赔更重要。因为1，索赔在法律上有一定难度，而且可能会给日方指责韩 国不守国际信用的借口；2，韩国妇女要求的首先是人格和尊严，而不仅仅是赔偿。所以建 议先由韩国政府对慰安妇给予补偿。韩国"慰安妇对策本部"也发表声明，表示不允许日本 政府以生活补助金的名义掩盖事实真相。顺应国内舆论的要求，韩国政府于1993年2月6日决 定，建立一个基金组织，向已发现的103名慰安妇的幸存者和108名死难者的家属提供补偿， 前者每人1000万韩元，，后者每人100万韩元。并准备制订《慰安妇支援法》：1，设立基金 5亿韩元；2，向幸存的慰安妇提供每人每月15万韩元的津贴；3，向她们提供住房和医疗保 险。但韩国政府同时郑重声明：设立基金并不等于韩国已放弃"日军暴行的受害者理应由日 本政府给予赔偿"的官方立场。1993年6月30日，韩国总统金泳三会见日本外相武藤嘉文时 也强调，我们并非一定要索赔，但日方必须交代事实真相，历史是不容歪曲的。
(三)
由于日军当年侵占了亚洲各国大片的土地，并在当地广泛设立慰安所，野蛮地征用慰安 妇，所以慰安妇问题是日军所犯下的最野蛮、最惨无人道的罪行之一，实际上是涉及到亚洲 许多国家的地区性问题。
1993年4月，菲律宾18名原慰安妇正式要求日本政府向她们每人赔偿2000万日元。菲众 议院通过决议，要求日本政府正式道歉。印尼的民众团体也代表数以千计的受害者向日本政 府索赔。新加坡政府资政李光耀严厉批评日本政府否认在慰安妇问题上的责任是错误的。据 不完全统计，目前在世的原慰安妇约有300多人，其中韩国158人，菲律宾169人，台湾33人 ，加上尚无准确数字的印尼、马来西亚、中国(包括香港)等国家和地区，在世的原慰安妇估 计有大约1000人左右。日本媒体也不得不承认"日军慰安妇问题将波及整个亚洲"。
中国人民在击败日本帝国主义的伟大战争中，经历时间最久，遭受牺牲最大，所蒙损害 最深。慰安妇问题给中国人民带来的侮辱和损害同样是馨竹难书、流罪未穷，中国人民当然 有权利有理由向日本提出赔偿的要求。1992年2月11日，中国驻日本大使张振亚对日本记者 发表讲话指出，慰安妇也是当年日军在中国犯下的罪行之一，中国也有受害者。据在防卫厅 图书馆发现的61份当年日军的档案记载，日军"计划在中国北方设立100个慰安所，在中国 中部设立140个，在中国南部设立40个"。北京档案馆也于7月4日公布了驻天津日军司令部 的1份文件，表明1944年日军曾一次强行抓捕80名中国妇女，送往河南"劳军"。同年8月7 日，4名中国慰安妇幸存者和3名死难者的家属向日本驻中国大使馆递交了请援书，要求日本 政府道歉并给予每人5万-12万美元的赔偿。在台湾，根据查到的2封当年日本军部发给驻台 日军的电报，可以得知至少有70名台湾妇女被强迫充当慰安妇。1992年，66名原慰安妇向日 本政府提出赔偿每人16.6万美元的要求。另据调查，当年日军在香港设置了100多个慰安所 ，共有1000多名慰安妇，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当地的妇女。
为了伸张正义、维护人类的尊严，1992年韩国"从军慰安妇对策协议会""争取在日朝 鲜人、韩国人人权联合会"向联合国人权委员会提起申诉。总部设在美国洛杉矶的"国际教 育与开发组织"也要求联合国人权委员会现代奴隶问题小组提出，向日本派出调查团，调查 慰安妇问题，并建议援引联合国1950年参与解决德国对犹太妇女给予赔偿的先例。国际法学 家委员会派2名法律专家调查了40多名受害者和前日军官兵之后，要求日本政府先向每一个 原慰安妇支付4万美元作为初步的赔偿。1995年7月，以斯里兰卡法学家拉蒂卡库马拉斯瓦米 为首的联合国人权委员会代表团赴日本、韩国、朝鲜开始调查慰安妇问题，到1996年2月提 出了报告。联合国人权委员会接受了这份报告，认为：1，日本帝国陆军创设慰安所制度违 反国际法，政府应承认负有法律责任；2，日本政府应对慰安妇的受害者进行个人赔偿；3， 公开所有相关资料；4，对受害者给予书面谢罪；5，通过教育，加深日本人对这一问题的认 识；6，尽可能地追究和处罚有关责任者。欧美国家和中国、韩国、朝鲜立刻表示欢迎这份 报告，要求日本政府迅速接受这一报告的各项要求。
总之，要求日本政府妥善公正地解决慰安妇问题已经成为一种国际潮流，这不仅是还历 史本来面目，明确战争责任，解决战后处理问题的需要，也是伸张人道和正义，维护人类尊 严和人的基本生存权利的需要。(责任编辑：萧 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