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2年第10期


彭真谈思想方法和工作方法

作者:王汉斌




  解放前,北平地下党曾分为南系和北系两部分,北系地下党由华北局城工部领导,南系由昆明西南联大为主复员到北平的南方地下党员组成,由南方局领导。我是南系地下党学委委员。1948年11月下旬,南北系地下党合并,我担任合并后北平地下党学委委员兼大学委员会书记。为配合解放和接管北平,我为华北学联起草和修改了一系列向全市人民公开散发的宣传文件,其中有一篇华北学联告全市人民书《欢迎解放军》。彭真那时已到北平西郊青龙桥,看到这篇文章,认为文章写得好,写得很有感情,就问是谁写的,有人告诉他是王汉斌写的。北平解放后,当时的市委组织部长刘仁亲自把我带到市委办公厅,对彭真说:把人带来了。让我担任市委办公厅和彭真的政治秘书,并要我第二天就上班。一年后,彭真让我到市委政策研究室工作,但彭真一直说我还是他的秘书。从此,除“文革”中断外,我在彭真领导下工作了几十年,彭真常常谈到思想方法和工作方法,至今历历在目,使我深受教益。
  彭真认为:政治家和思想家不同。思想家是解决认识世界问题,政治家则在于改造世界,或者说认识世界是为了改造世界。
  彭真喜欢引用毛主席在延安讲的延安党校的校训“实事求是,不尚空谈”。他说,领导要抓住问题,解决问题,及时发现问题,及时解决问题。他尖锐批评那种“拉洋片”、“推排球”、“打太极拳”,遇事推诿,不解决问题,只做官不办事的官僚主义作风,经常告诫我们不要当氢气球,随风飘,凭空气办事,看风使舵,不研究实际问题,不从实际出发,不根据实际情况办事,也就是毛主席在延安批评的那种东风东倒,西风西倒的墙头草。
  彭真常讲,研究问题要客观,不要主观,更不要唯意志论;要看历史的全面;要透过现象看本质。如果我们能够掌握这三条,我们的认识就能够比较符合实际,比较能够认识事物发展的规律,也就能够比较正确地处理问题,解决问题。
  彭真认为,辩证法三大定律,否定之否定定律,是不是事物发展的规律,现在看法有分歧,但是从思维发展的辩证法来说,我看是需要经过否定之否定的发展过程。我们研究问题,要从正面认识,也要从反面看,使认识深入一步,还要再从反面的反面研究,达到新的认识,这样经过否定之否定,我们就能够达到比较深入正确的认识。
  彭真常说,决定问题,要八面树敌,不但要看到好的、有利的方面,还要有意识地从反面考虑,看到不利的方面,自己否定自己,并且从不同角度考虑,充分研究各种不同意见是否有道理,有哪些好的,有益的东西,这样做出的决定,才能立于不败之地,避免或少犯错误。彭真说,开会讨论问题,不同意见讲得越多越充分越好,问题看得越清楚,就越好解决问题,真理越辩越明嘛!从这点说,开会就是为了听取不同意见,提出问题就等于解决问题的一半。我们起草研究法律草案,都要征求各地方、各方面、各有关部门的意见。征求意见,赞同的意见固然要听,但更重要的是要听不同的意见,相同的意见没有什么需要研究的,重要的是把不同意见研究清楚,尽量吸取好的、有益的内容,不能采纳的意见,也要研究清楚,我们制定的法律就可以比较完善,周到,少出纰漏。
  彭真的工作精神非常感人,他对工作要求严谨,一丝不苟、精益求精,夜以继日。1979年起草修改刑法等七部法律草案时,我们每天都要改到深夜12时多,然后由我把修改稿送到他家。他看到修改稿后就动手连夜修改,改得很仔细,第二天清早就改出来退给我们。刑法有好几条针对“文化大革命”的条文就是他修改时加上的。他常说,没有“文化大革命”,现在的刑法搞不出来。
  彭真非常重视起草文件,他总是亲自抓,而且抓得很紧,很具体。他总强调,起草文件一定要领导亲自动手,不要秘书代劳。如果凡事都要秘书代劳,领导不亲自动手,还要领导干什么,那就让秘书来当领导好了。彭真讲话、作报告,都是自己写提纲,从来不要我们帮助起草。所以彭真作报告,我们都很轻松,只在讲话后给整理记录。1958年彭真要给《前线》写发刊词题目是《站在革命和建设的最前线》,先让李琪、张文松、张彭和我起草,先后写了三稿,都是他讲了要写的内容,我们尽量按照他口授的意见起草,他看了仍不满意。最后的稿子是他自己动手从第一个字写到最后一个字,一气呵成,没有我们起草的语言。“文化大革命”批斗时,要我交代我出了多少“黑”主意,我说没有一个字是我们写的。当时我心里想,我们哪里写得出那样高水平的文章。
  彭真对修改文件很认真,总是改了又改,一丝不苟,包括标点符号都不能马虎。我们给彭真抄稿子、校对,总是写得整整齐齐,在抄的稿子上没有再改的字,连“的”字、“了”字也不能错了、漏了。北平解放时,他为市委、军管会起草修改一系列接管城市的文件,除了开会外,几乎每天都要写、改到深夜,第二天起来又接着写、改到深夜。那时我想,现在才真正感受到“连轴转”滋味了。有一些文件,我们都认为没有什么可改的,彭真还要再改。我在北京市参加起草许多文件,常常是改了又改,彭真还不满意。50年代初,邓拓到《人民日报》担任总编辑,彭真还要邓拓兼任市委的职务,常找邓拓帮助修改市委的一些重要文件。那时郑天翔跟我说,我们改了还不行,还是得把邓拓请来,他一动手,我们就过关了。1979年彭真要我到法制委员会工作,我说我不行,第一,我觉得法律很枯燥,我不懂,也看不下去;第二,我的水平相差太远,对你的工作帮不上什么忙,不能胜任。
  今年是彭真诞辰一百周年。我们纪念彭真,学习彭真,不仅是了解、研究他的丰功伟绩,而且还要学习、研究他的思想方法、工作方法。(责任编辑:瑶 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