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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大革命”时期的美术
作者：吴继金
美术创作与宣传
1966年5月18日，林彪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大谈个人崇拜，鼓吹毛泽东是天才 。林彪说："毛主席的话，句句是真理，一句超过我们一万句。""他的话都是我们行动的 准则。谁反动他，全党共诛之，全国共讨之。"
在林彪讲话的影响下，全国各地迅速掀起了宣传毛泽东、为毛泽东歌功颂德的狂潮。在 十年"文革"中，中国美术界几乎所有没被打倒或批判的专业美术工作者，都参与了以毛泽 东为题材的美术创作活动。这个时期中国美术的一个重要特点是："从大型泥塑到小巧的纪 念章，从巨幅油画到精细的剪纸，每一件作品，都是为了宣传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歌颂 我们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毛主席。"从官方的正式报纸到民间的红卫兵美术报刊，以及在 红卫兵美术展览中，毛泽东肖像创作成为主流。
《毛主席去安源》油画是"文革"中影响最大、发行量也最多的一幅美术作品。它突出 地刻画了青年毛泽东的形象，毛泽东居于画面当中，背景的上方朝霞滚滚，下方则乱云飞渡 。这幅画的图片下方印着：一九二一年秋，我们伟大的导师毛主席去安源，亲自点燃了安源 的革命烈火。北京院校同学集体创作。刘春华等执笔。
《毛主席去安源》最先出现在1967年10月1日"毛泽东思想的光辉照亮了安源工人运动 "在北京中国革命博物馆的展览会上，引人注目。1968年6月，江青对送审的《毛主席去安 源》油画赞扬"非常好，把主席的神气都画出来了"，说"这幅油画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 果实之一。它有高度思想水平，……听说是青年人画的，同意发表，建议写上作者的名字" 。同年7月6日，上海《文汇报》发表社论《又一朵大香花》，盛赞这幅油画：在全国无产阶 级文化大革命取得决定性胜利的时候，在江青同志亲自关怀和培养下，一幅闪耀着毛泽东思 想灿烂光辉的油画《毛主席去安源》创作出来了。我们热烈欢呼无产阶级革命文艺花苑里又 一朵大香花的开放！这是毛主席革命文艺路线的又一伟大胜利。
1968年7月1日，《毛主席去安源》印刷成彩色单页，随《人民日报》、《解放军报》、 《红旗》杂志赠送，许多省市的报纸也纷纷随报赠送，又印制成各种各样的印刷品发行。截 至1969年底，这幅画全国出版部门共印制了19130万张，成为世界油画史上印数最多的作品 。不仅如此，《毛主席去安源》这幅画的内容还制作成各种类型的像章并作为邮票发行。这 一类像章多数是全身像，是按油画缩小比例浮雕精制而成的全景图像章，也有少数为了突出 油画的细部，采用头像或半身像的形式设计制作，堪称毛泽东像章中的代表之作。1968年8 月1日，中国邮电部发行了《毛主席去安源》1枚邮票。为了不玷污这枚票上的毛泽东形象， 保持画面完美，邮电部于7月底就发出了紧急通知："决定破例在贴用邮件时，不予盖销。 另在邮件封面上空白处加盖收寄日戳。如有误盖，立即换贴，望严格执行。"这可以说是中 外邮政史上的奇闻。
1966年8月7日，毛泽东发表了《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张大字报》，为"文化大革命" 运动推波助澜。"炮打司令部"于是成了塑造毛泽东形象美术作品的重要题材。1967年9月 出版的《美术战报》创刊号，在头版发表了以木刻形式创作的宣传画：毛泽东右手持毛笔， 挥起左手指方向，图下标题是"彻底摧毁资产阶级司令部"。此画虽没有直接出现"炮打司 令部"的字样，但却是最早表现此类题材的美术作品。王为政于1967年创作的《炮打司令部 》宣传画，是这类题材中影响最大的。该画画面为毛主席半身、半侧面，一手抚案，一手执 笔的形象，右上方是集毛泽东手书"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张大字报，毛泽东"。当年中直 文艺系统美术口评论组对此画作了评论："在那乌云笼罩的日子里，毛主席回到北京，一眼 看穿了以中国赫鲁晓夫为代表的资产阶级司令部的鬼蜮伎俩，写下了光辉史册的《炮打司令 部》的大字报，宣判了党内最大的一小撮走资派的死刑。国画《炮打司令部》着重刻画伟大 领袖那种胸中自有雄兵百万、指挥若定的神情。画中伟大统帅手握战笔，那雄伟的气魄，让 一切牛鬼蛇神为之胆战心惊。"
1966年8月18日，毛泽东接见红卫兵以后，中央美院版画系红卫兵就创作了一组木刻作 品，其中《跟着毛主席在大风大浪中前进》一画大量发行，又在报纸上发表。此画上的毛泽 东侧面头像又被作为单独的作品发行，其发行数量和影响是其他美术作品无法比拟的。
《五个里程碑》是一幅"文革"前期最有影响力的宣传画。此画以概括中国共产党和中 国革命历程为背景，以毛泽东形象为主体，集中党旗、光芒、红海洋等"文革画"的典型特 征。后来在印刷时采用"三拼画"的形式，改名为《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毛泽东思想 》。但人们仍习惯叫《五个里程碑》。
唐小禾在1971年创作的油画《在大风大浪中前进》，反映的是1966年7月16日毛泽东在 武汉畅流长江的壮举。这幅作品在"文革"中也是广为流传，它的发行量可能仅次于《毛主 席去安源》，《人民日报》、《解放军报》以半版的篇幅刊登，《人民画报》和《解放军画 报》则以中心画页登载。该作品的独幅画和其他形式的发表则不计其数。
在"文化大革命"中，遍及中国城乡的巨型毛泽东塑像也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1967 年5月4日，第一座巨型毛泽东全身塑像在清华大学落成。这座巨型毛泽东塑像，是清华大学 井冈山兵团组织塑造的。井冈山兵团的战士们说："我们要把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光辉形象塑 得高高的，大大的，我们好抬头就能看到毛主席，让毛主席他老人家永远和我们在一起！" 塑像底座刻着林彪的题词：伟大的导师、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帅、伟大的舵手毛主席万岁 ！万岁！万万岁！据新华社记者报道，这座毛泽东雕像，"像雄伟的泰山，巍然屹立在清华 大学校园中心。毛主席身穿军大衣，神采奕奕，高举他老人家那雄劲的手臂，为无限忠于他 的师生和亿万人民指出前进的方向。"
在全国各地建造的毛泽东塑像中，规模最大、最为壮观、影响最大的要算辽宁省沈阳市 的大型群雕《毛主席无产阶级革命路线胜利万岁》（建成后改名为《毛泽东思想胜利万岁》 ）。
这座群雕通过高大的毛主席全身塑像和在毛主席塑像四周56个工农兵群像，以豪迈的革 命气势和典型的历史情节，构成了一幅宏伟壮阔的革命图景。该群雕坐落在沈阳市中山广场 （当时叫"红旗广场"）的中心，总高近19米，毛泽东塑像高10．5米，基座高约8米、宽11 米、长23米，群像人高3．5米。整座塑像用玻璃钢浇铸，基座是红色花岗岩贴面。其花费之 巨、工程之大、历时之久，居建国以来城市雕塑之冠。据1970年11月1日的《辽宁日报》介 绍：当时编印的一本《〈毛主席无产阶级革命路线胜利万岁〉大型塑像创作方案》前言中这 样写道："群星永远朝北斗，葵花永远向太阳。为了集中表达沈阳军区全体指战员和辽宁省 三千万革命人民对伟大领袖毛主席无限深厚的无产阶级感情和永远忠于毛泽东思想，永远忠 于毛主席无产阶级革命路线的坚定决心，我们准备在沈阳市红旗广场敬建《毛主席无产阶级 革命路线胜利万岁》大型塑像，使毛主席的伟大光辉形象和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传之千秋 万代永放光辉。"
在"文革"十年中，以毛泽东为题材创作的美术作品，多得难以计数。吴非在《"忠字 化"小忆》一文中描述：当时，不光是人人胸前要佩戴越大越好的毛主席像章，所有的单位 、机关、厂矿、校园、营房，还都要在中心及惹眼的位置上，竖起高大的毛主席像，其中既 有彩色的大幅画像，也有分别取站姿、坐姿的塑像。据说，革命群众只要一时一刻见不到他 老人家的光辉形象，就会"生活无指南，前进无方向，工作无动力，吃饭都不香……"所以 ，不管是大单位也好，小单位也罢，全都在很短的时间里把毛主席像竖起来。……光有单位 里的画像、雕像还不够，每间办公室、每个车间、每个家庭、每间宿舍、每处库房……无不 必须在至高的位置上，张贴起毛主席画像，还得在画像周围，布置上一系列热情洋溢、歌颂 性十足的标语口号，再搭配些"葵花向太阳"、"梅花欢喜漫天雪"、"春风杨柳万千条" 之类的装饰画。这在中外历史上可以说是一大奇观。
美术大批判运动
"文化大革命"中，在美术领域，先后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批判"美术界反革命修正 主义文艺黑线"与"反动"画家的运动，以及"批黑画"闹剧。一大批知名的画家被打倒， 遭到迫害，很多美术作品被荒谬地阐述"政治寓意"而扣上种种罪名，被揭露批判。
著名漫画家、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蔡若虹，被"造反派"戴上了"美术界反革命修正 主义文艺黑线总头目"的帽子，被指责为"美协"裴多菲俱乐部的罪魁祸首，在全国当作美 术界的主要批判对象。"造反派"认为蔡若虹一贯抵制毛主席的文化艺术方针，从1951年起 就反对毛主席对年画工作的指示，提倡封建题材旧年画，抵制新年画创作，保护地主资产阶 级的反动势力，巩固其在美术界的统治地位。
全国美协秘书长华君武是另一位主要批判对象，被红卫兵指责为"推行反革命修正主义 文艺黑线的实干家"，主要罪状有：30年代上海资产阶级右翼漫画家，反党漫画老手；反对 歌颂毛泽东的美术创作，反对毛泽东思想，推行反革命修正主义文艺路线。"造反派"在揭 露华君武的《杜甫检讨》漫画时指出："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我们在思想战线上的一个重 要任务，就是要开展对于修正主义的批判。'可是，周扬却唱反调说：'我们的反修斗争扩 大化了。'于是，华君武就马上画了《杜甫检讨》这张黑画，恶毒诽谤伟大的反帝、反修斗 争。这幅黑画捏造了杜甫的'检讨'，用'兵车行乃和平思想'这句恶毒的噱头，嘲讽伟大 的反修斗争，用意十分歹毒：一方面诬蔑我党在毛主席领导下，对赫鲁晓夫现代修正主义推 行资产阶级和平主义（投降主义）路线进行的斗争；另一方面攻击我党'杞人忧天'，国内 本没有修正主义，却硬要'到处找修正主义批斗批判'，连杜甫也只好'检讨'了。"他们 还诬蔑华君武的另一幅作品《科学分工？》"是影射和攻击毛泽东思想和党的领导是定调的 '暴君'，辱骂革命的文艺工作者是唯命是从的奴仆。画中用一个人吹笛，另一个人捂眼的 形象，咒骂对文艺的领导是'粗暴干涉'，是'占据一切'，'代替一切'"。
著名的国画大师齐白石已故多年了，可是"造反派"对他也不放过。在"文革"中齐白 石被当作"反动"画家，成为万炮齐轰的批判对象。当时甚至还成立了美术界批判齐白石联 络站，由中央美术学院、北京画院、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等十个单位的"造反派"组成，并设 联络地点于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画系办公室。他们组织了数万字的批判材料，刊登在《美术风 雷》第5期上，《上海美术界大批判资料》第8期（《打倒齐白石》专号）予以全部转载。在 《彻底清算刘少奇、周扬之流大树齐白石复辟资本主义的滔天罪行》一文中说："美术界最 大的反动权威之一齐白石，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大官僚资产阶级、封建地主阶级的反动御用文 人，可是十几年来，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周扬之流，在党内最大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刘少奇的支持下，却一直把齐白石吹捧为'人民的艺术家'、'和劳动人民血肉相联'、' 美术界的鲁迅'、'世界杰出的艺术大师'等等。这种状况至今没有得到彻底揭发批判，被 颠倒的历史，至今还没有颠倒回来。"
著名漫画家叶浅予在"文革"期间被扣上了七条罪状：丑化革命领袖；丑化社会主义； 丑化劳动人民；与共产党争夺青年；美化叛国画家张大千；拉帮结派巩固国画系独立王国（ 中央美院）；寄情敌人。他同时还戴上了三顶帽子："资产阶级学术权威"、"美蒋特务" 、"历史反革命"。从1968年至1975年共坐了七年监狱。叶浅予日后回忆道:"最不可思议 的是将我1953年画的那幅《中华民族大团结》说成是'牛鬼蛇神包围毛主席'；1962年《秦 川麦收》中那个农民是什么'三仙姑'；《沈家门即景》那个渔民是什么台湾派来的'空降 特务'；1962年我们和印度人在麦克马洪线打了一仗，我那幅《印度献花舞》因为钤了一个 《寄情》印章，便说我对敌人充满感情。如此牵强附会，难怪'四人帮'在1975年把大批优 美的国画，诬蔑为影射政治的'黑画'，把中国画家打入十八层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