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3年第11期


披坚执锐在前线

作者:王诚汉




  
  解放战争第一枪在我团阵地上打响
  
  中国自古以来,历代军事家都懂得欲控制全国,必先夺取中原。1945年10月,我们中原军区刚成立,便被国民党统治集团视为眼中钉,其军事当局认为:“中原军区之根据地,可北出黄淮平原,以扰中原;南下武汉,以窥两湖;西进随枣,以控前襄;并可切断我军平汉铁路中原之大动脉。此一地带,不便我军之运动,却利奸匪之流窜。”
  蒋介石急欲驱除我中原军区,先后调集11个军26个师30多万正规军,将中原军区两个野战纵队的6个旅和3个地方旅共5万人,铁桶似地围困在以宣化店为中心的东西约200里、南北不足60里的狭小地带,至1946年3月底即已对我形成四面包围态势。我所在的第1旅就处在这块狭小地带的最东端,首当其冲地成为国民党军进攻的目标。
  为战胜国民党军封锁所造成的困难,粉碎其阴谋,我们在中原军区“临危不乱,能苦必胜”的战斗口号与“坚持苦熬”的方针指导下,以坚定的意志,必胜的信念,决不在任何艰难险阻面前畏惧屈服的英雄气概,构筑防御阵地,严阵以待地与敌人展开针锋相对的斗争。在物质上,一方面由后勤部门积极筹粮筹款,保障供应;一方面大家动手自力更生,节衣缩食克服困难。部队每日三餐改两餐,广泛开展各种生产自救活动,开荒种地,砍柴烧炭,挖野菜,摸鱼虾,磨豆腐,缝衣服,打草鞋,砸取国民党、日军旧碉堡中的钢筋打造工具,采药制药开诊所,编竹制品,制卷烟,做贩运,开店铺理发、卖药,进行不与民争利而且方便群众的经营活动。为减轻人民负担,中原军区和行署还联合发布公告,自4月1日起停止部队向民众借粮。
  1946年1月10日,国共双方在重庆签署停战协定,规定:自1月13日24时起停止国内一切军事冲突和军事调动。同日,中共中央命令各级党组织、各部队、各级政府严格执行停战协定,不得有误。1月13日,中原军区部队恪守协定,以宣化店为中心停止军事行动,处于待命状态。我率本团部队在光山县白雀园的沙窝、小界岭一带进行休整。而蒋介石虽然在表面上向国民党军队发布了停战命令,却又密令其前线部队在执行协定前“迅速抢占战略要点”。
  这时,中原地区形势十分危急。3月14日,北平军调部中共代表叶剑英、罗瑞卿、饶漱石专门致电中原局领导人郑位三、李先念,建议中原部队避敌锋芒,迅速转移,部分干部如果公开转移不成,可化装转移到其他解放区去。3月16日,中原局电报中央并叶、饶,准备立即着手此项工作。
  就在我中原军区主力部队严格遵守停战协定行动时,轰动中外的小界岭事件在我团的防地上发生了。
  小界岭是历史上著名的古战场。地处商(城)、麻(城)、新(县)边界,系鄂豫皖三省的交通要道,是北上郑州、南下武汉的战略要冲,为我中原解放区的东大门。1938年6月,日军就是由这里向武汉的侧背进攻的。1946年内战爆发之际,这里作为中原军区的门户,我团的第1、第3两个营便驻守在这里。
  国民党军企图消灭我中原军区,必须先占领小界岭这个战略要点。我们团阵地对面的国民党军甚至扬言:“共军不退出小界岭,就不能停战。”他们不分昼夜地在对面山头上赶修工事,筑碉堡,设鹿砦,架铁丝网,巡逻队不断向我团阵地逼近。一场激战正在酝酿中,随时都可能爆发。
  4月25日拂晓,浓雾吞没着小界岭一带的山峰。国民党第72军新13师以3个团约7000人的兵力,突然从麻城福田河与两路口一线展开,向我团1营1连和3连的阵地、3营7连的灵家山阵地、8连的陶家山阵地、3营部驻地周家河发起进攻。我迅速组织全团部队被迫自卫,奋起反击。中原战区的内战枪声,由此在我团防地上由国民党军率先打响。“中原的军事观察家们认为小界岭的枪声,是蒋介石发动全国内战的序幕”。
  这次战斗的性质是反击战,又因为敌我兵力相当悬殊,我们的人伤一个就少一个,子弹打出一粒就少一粒。虽然有几门迫击炮却没有炮弹,搞了点竹签阵地等所谓防御工事,也起不了多大作用,所以打成了僵持不下的拉锯战。激战至黄昏,为了避免事态扩大,也为了避免我团过大伤亡,我旅并没有再决定增兵小界岭。根据上级“顾全大局,作适当让步”的指示,趁战斗间隙,我命令部队忍痛撤出阵地。
  对小界岭事件,我中原军区司令部发表严正声明:我们不是“引颈就戮”的绵羊,当我们还有可能以其他方式来保卫和平与争取生存的时候,我们决不想动用武器,倘若反动派硬要把刀架在我们的头上,我们将毫不犹豫地拿起自卫的武器来,坚决保卫和平与争取自由生存。
  小界岭事件发生后,为揭露敌人背信弃义破坏停战协定的罪行,中共代表在重庆谈判桌上,坚决要求“三人执行小组”前往小界岭调查。
  1946年6月26日,中原军区部队奉命开始分路突围。我旅实施东路突围,如铁流般地从大别山由西至东倾泻而下,势不可挡。
  
  聆听彭总指示
  
  1949年3月1日,遵照中央军委关于统一全军战斗序列的规定,华北第1兵团改称为第18兵团,第13纵队改称为第61军,第37师改称为第181师。我任师长,张春森任政委,所属3个团依次改第541、第522、第543团。
  4月,渡江战役胜利后,全国战略形势日趋明朗。我军占领国民党政府首都南京,蒋介石反动政权即将覆灭。4月25日,太原战役胜利结束时,中央军委为加速解放大西北的进程,命令第18、第19兵团改隶第一野战军建制,进军西北,与西北部队一起消灭国民党胡宗南集团,解放大西北。我华北部队开始向战略要地西安一线集结,时位于陕西的国民党胡宗南部队在我军势如破竹的威逼下,害怕成为瓮中之鳖,仓促撤出西安,妄想在秦岭一线负隅顽抗。5月26日,我第18兵团在完成解放太原的任务并进行了短期休整后,遵照毛泽东主席、朱德总司令《向全国进军的命令》,各部队先后从太原附近出发。我第181师奉命为兵团前卫部队,向西北开进。
  初夏的晋南,天气已很炎热,适逢下雨,道路泥泞难行。正当我华北部队向西北开进之际,敌国民党军胡宗南集团勾结“二马”兵团约20万人,企图乘我华北第18、第19兵团与西北野战军主力尚未会师西北之际,反扑陕中,重点在西安。当时,我第一野战军第2兵团位于三原地区,第1兵团位于户县地区,守备西安的部队只有1个军,情况十分紧急。
  西安保卫战,由第1野战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彭德怀直接指挥。因形势紧张,彭总电令我第18兵团火速向西北进军,坚守咸阳,确保西安。我部向西北进军的日程,受彭总命令催促,曾三度提前,第一次要求在6月15日赶到,第二次要求在6月8日赶到。我们接彭总命令后,就率领全师1.3万余人,于5月27日由山西榆次乘火车登程,30日到达灵石。由于灵石以南铁路尚未修复,部队就徒步行进。指战员们冒着炎热的天气,长途行军,十分疲劳。我们沿同蒲线步行5天到达永济,当我们行进至晋南地区时,又突然接到军部转来彭总的第三次命令:“西北情况紧急,国民党胡宗南部之第36、第38军和第90军,一路由宝鸡进至虢镇,另一路由凤翔进至歧山之横水镇;青海马步芳骑兵第8旅进至监军镇,第82军在行动中与我第2军部队接触,企图反扑西安。我第61军应兼程前进,限于6月6日前赶到黄河北岸之风陵渡渡口,渡河后车运西安。”
  这时,国民党军共出动12个军、30多个师共17万余众,正准备进犯西安。形势紧迫,西安危在旦夕。接到彭总命令后,我师指战员不顾疲劳,昼夜兼程,准时赶到风陵渡渡口。6月7日过黄河抵潼关,再改乘火车,于6月10日晚赶到西安城东郊。
  6月11日上午9时,第1野战军指挥部决定由我师整队自大东门举行入城式。这天,西安古城彩旗招展,数十万群众拥挤在街头,争睹我华北部队的入城式。我师指战员虽经长途跋涉,只休息了一天,但在入城式时,仍然精神抖擞,迈着矫健的步伐,由东向西行进。
  入城式结束后,部队集结在西安飞机场吃午饭。吃饭的时候,同志们议论着:“走了10多天,现在到了西安可能要休整两三天吧。”然而,饭还未吃完,军部通讯员骑马飞奔而来,气喘吁吁地交给我一封急信:军首长要我立刻赶到咸阳第一野战军指挥所接受任务,同时命令我师部队立即向咸阳进发,务必于今日(6月11日)天黑至翌日凌晨4时全部渡过渭河,抵达咸阳。我暗自思忖,命令这样紧急,不留一点休息时间,很可能是咸阳方向情况异常紧张。事不宜迟,我与政委张春森当即决定:他在后面率领部队前进,我和副政委黎光先去咸阳接受任务。我们把部队行进计划作了安排之后,我和黎光带领10多人,纵马直奔咸阳。
  咸阳是西安保卫战的最前线,是“二马”之一路敌军主力进攻西安的主要方向。我们赶到咸阳,走进一所小院子,首先见到一野司令部的李夫克副参谋长,我和他在1936年时是红军大学的同学。久别重逢,来不及寒暄,李副参谋长便说:“是彭总找你们,要给你们亲自布置任务,我现在就带你们去。”我真没有想到,人民解放军副总司令、第一野战军司令员彭德怀的指挥所就设在这第一线阵地的最前沿。我们走进一间房子,房子里的陈设很简单,除了摆着一张桌子和几个凳子外,就再也没有什么了。彭总见我们来了,亲切地同我们握手,然后关心地说:“你们辛苦了,走了10多天路,没有得到休息,现在又要打仗了,怎么样?”
  在这之前,我曾多次见过彭总,但还没有直接接受过他布置作战任务。从外表上看,他是一位非常严肃的首长。这次在受领任务时,听了他一番饱含爱护之情的质朴的话语,感到他那威严之中充满亲切。于是,我们回答道:
  “报告首长,只要有仗打,战士们总是高兴的。”
  “部队怎么样?很疲劳吧!”
  “是有点疲劳,但听说打敌人,劲头就来啦!”
  听了我们的话,彭总脸上露出了笑容,高兴地点了点头。接着,彭总就当面的敌情,向我们作了介绍,说:“胡宗南和‘二马’纠集了17万之众,企图乘我华北兵团和西北野战军尚未会合之际,反扑陕中。胡宗南的第36军第165师被我第1兵团歼灭,其主力现徘徊于扶凤一线。尚未遭我打击的‘二马’军,气焰仍很嚣张,直向咸阳扑来,企图夺占咸阳,重占西安。因此,你们这次要打一个新的敌人,这就是‘二马’的骑兵部队。”
  彭总的工作作风是非常深入实际的。听副参谋长李夫克同志讲,彭总在直接找我们交代任务之前,对我们军哪个师的部队底子老,战斗作风好,能打硬仗,已作过详细的了解。彭总了解到我们师的前身就是“皮旅”,参加过中原突围、孟良崮、临汾、晋中、太原等战役,战斗作风顽强,便特意把我们师调来咸阳,担负阻击敌人、保卫西安的任务,这是对我师的莫大信任。
  彭总向我们细致地交代任务,凭他头脑中分析判断的“两马”军队的现在所在位置,给我们在地图上指点着。我看到,墙上的地图实际上并没有标明敌人现在所在位置。彭总说:“马继援是少壮派,骄傲得很,他率第82军的3个师和骑兵第8旅已到达彬县附近,离咸阳不到100公里,这股敌人在明天中午可以赶到咸阳附近。你们师的任务,就是要在这里顶住它。打好这一仗,不仅是守住了咸阳,保卫了西安,更重要的是对马家军的一个迎头痛击,打掉他们的凶焰,掩护华北入陕部队的顺利集结和展开,为解放整个大西北创造条件。”
  我们聚精会神地聆听着彭总的指示。彭总在我们领会了这一作战意图之后,又进一步嘱咐道:“马步芳的部队受狭隘民族意识的挑拨和封建迷信思想的麻醉,官兵十分蛮横,还是很能打仗的。同时,敌众我寡,以你们1个师的兵力阻击敌人4个师的进攻,而你们又缺乏对骑兵作战的经验,这个任务是很艰巨的,你们要发动干部战士多想办法。要特别留心,打骑兵必须沉着应战,基本诀窍和经验是射人先射马,把马打倒后,人就好打了。”
  我们向彭总保证:“坚决守住咸阳,决不后退一步!”
  彭总又问:“部队什么时候能赶到咸阳?”
  “今天天黑时,先头部队可以赶到。”
  “部队来了以后,要加紧修筑工事。时间仓促,不可能做的很完善,但要尽力多修一些工事。”彭总把“尽力”二字的语气说的特别重。
  “时间紧迫,你们现在就赶快去看地形。”彭总紧紧地握着我和黎光的手说:“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够打好这一仗!我在西安等着你们的胜利消息。”
  
  咸阳保卫战
  
  咸阳东距西安30多公里,是西安西面的重要屏障,位于西(安)兰(州)公路与陇海铁路的交叉处。当时,我师兵力在战前的具体部署是:第541团位于城北,第543团位于城西,第542团位于城东北,另以配属我师指挥的第548团两个连分别担任渭河铁桥、裕农油坊、西关等外围据点的防卫,其余部队用于防守城垣、市区。同时,我们还从最困难处着想,拟定了退守第二线、第三线的作战方案,以增加防御弹性,以达预期坚守10至15天的目的,确保咸阳与西安,掩护我主力部队集结与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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