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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6年天安门事件的经过
作者:吴 德
为了执行政治局出动民兵的决定,我提出要做些准备,就提前退会了。
我和倪志福同志离开会场到卫戍区,同吴忠同志商量了出动民兵的事。吴忠当时还兼任市委书记处书记,分管政法工作。他听了我们的传达后说:天安门广场上群众那么多,民兵去一定会出问题,可能会发生流血事件,将来谁负这个责任?
我说:政治局已决定晚8时出动民兵,怎么办?
我们三个人都很怕发生流血事件,吴忠更明确提出了要采取拖的办法。他说:绝对不能8点出动,只有等群众走得差不多了,再出动民兵清场,否则肯定会出问题。
我们三个人当时商定:我和倪志福在卫戍区,吴忠去历史博物馆现场指挥,由他把握出动民兵的时机。
晚上8点钟,华国锋、陈锡联不停地打电话找我,多次催问我为什么还不出动民兵。他们当时都在人民大会堂观察形势。
我与吴忠在电话中商量怎么办,吴忠还是坚持说:广场上有几万人,现在不能出动。
这时,政治局找我,继而又找吴忠,要求汇报情况。迫不得已,我们商量好几条不能马上出动民兵的理由:第一,工人刚刚下班,都是从家里找出来的,集合迟了。第二,事先未通知交通警(东西长安街规定不许通过大卡车),民兵沿途受到阻拦,影响了集合时间。第三,先到的都是商业系统的民兵,女民兵多,她们执行这种任务有困难。其实,这些“理由”都是为了找借口、拖时间而编出来的。当时,民兵早已在中山公园、劳动人民文化宫集合好了。
他们听了我们的汇报后,很不满意,说怎么搞的。
晚上10点半,华、陈又打电话催问,陈锡联更为关心,他是北京军区的司令员,首都的安全问题最为重要。我打电话问吴忠民兵可否出动了。吴忠命令把天安门广场的灯突然全部打开,以此惊动群众快走,并再次广播我的录音讲话。催群众迅速离开广场。
晚11点,广场上的群众大都散去,剩下的人大概在一千人左右。吴忠打电话给我说:“现在集中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不肯离开的只有二百多人了,可以出动清场了。”
清场时,先由卫戍区的徒手部队把广场包围起来,然后是民兵出动清场。当时我们定了一个原则:凡是身上带有凶器的、带有易燃易爆物品的、带有反动传单的人,交给公安局审查,其余的人天亮前放回去。最后实际被公安局拘留的有一百多人。经过审查后,又陆续大部释放。
整个清场过程,免不了发生暴力,但是,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没有死一个人。
4月6日,天安门广场就戒严起来了。
4月7日晚上,中央政治局在人民大会堂开会,毛远新拿着毛主席写的条子给大家看。毛主席的指示是:“一首都,二天安门,三烧、打,性质变了。”毛远新解释说:毛主席的意思是指在首都天安门广场发生了烧、打事件,天安门广场上的活动,其性质已变为反革命事件了。
毛远新还传达了毛主席的两项提议:一是华国锋任中共中央第一副主席、国务院总理;二是撤销邓小平党内外一切职务,保留党籍,以观后效。
毛远新还传达了毛主席说华国锋“你办事,我放心”的话。
关于华国锋任中共中央第一副主席的建议,是毛主席不把权力交给“四人帮”的重要措施。那时,上海已经贴出大字标语“拥护张春桥同志当总理”。毛主席批评了这个问题,让上海赶快把这个标语拿掉。
关于4月7日参加政治局会议的人员,毛远新先是传达毛主席的意见,说朱老总、叶帅、李先念、苏振华不必参加会议了;但其间毛远新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又通知除苏振华外,其他人都到会。苏振华前几次的会议都参加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让他出席7日的政治局会议。于是,政治局会议直等到朱德、叶剑英、李先念都到达后才开始。
对于毛主席的两项提议,参加政治局会议的同志谁都不说话。政治局当即拟定了文字稿。我还记得朱总司令戴上老花镜拿起文字稿看了一遍,心情很沉重,一言未发。
政治局通过决议后,由毛远新拿去请毛主席批示。很快,毛远新就回来了,说毛主席已经批准。
“四人帮”为了大造舆论,召开了奖励大会,接见了一些人员,在宣传报道上喧嚣一时。“四人帮”还让市委、市公安局分别总结经验写报告,企图以中央文件的形式下发全国。当时,我们认为这样的“经验”不好总结,但又不能硬顶,只好送了一个应付差事的报告。这个报告送到毛主席那里,毛主席认为向全国下发北京市委的报告“此计不妥”,毛主席还在报请下发的北京市公安局关于《天安门广场反革命事件中反动诗文原件选印》的报告上批示:“天下已定,此件杂乱无章,近于画蛇添足,不宜发表。”
虽然群众当时很难被说服,但毛主席还健在,他老人家的威信还很高,市委在机关、厂矿、学校又做了大量的工作,这样,北京市的社会秩序、状况才稍有平息。但这样的形势,表明党和人民与“四人帮”反革命集团的斗争不仅没有停止,而且“四人帮”的倒行逆施必将恶有恶报,只是时辰未到。
正像历史告诉我们的那样:人民终于胜利了。
粉碎“四人帮”后,我对在天安门事件中所犯的镇压群众的错误作了多次检讨。我还检查说:“我在天安门广场事件的广播讲话中,诬蔑了邓小平同志。”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由于我所处的地位,我无法不执行毛主席和中央政治局的决议。尽管如此,错误总归是错误,只要把它放在历史的长河中去参考和认识,是可以做到心悦诚服的。
粉碎“四人帮”后,一些报刊上说在天安门事件中天安门广场“血流成河”等等。当时,吴忠曾在一次中央工作会议上发言,说天安门广场没有死一个人。结果,吴忠的发言在会场上引起了很多同志的不满。这些同志说:血都流成河了,怎么能说没有死人呢!有的同志说当时把天安门广场的血迹都冲冼干净了,把打出来的人脑浆都冲冼掉了;更有同志说他的口袋里就装着有关的材料,可以说明当时的严重情况;还有同志说死的人都是外地人等等。此后,中央曾派小组调查此事,调查得很认真、很仔细。调查了医院、太平间、火葬场和参加清场的很多民兵。一共进行了三次调查,第一次的调查报告我看见了,后边的两次报告我没有看到,但我问过,调查的结果是一样的,都说是没有死人。
吴忠同志在“天安门事件”中还是用了一番心思的,他想把损失尽可能地减少。当时,“四人帮”也很害怕,江青指着我、陈锡联、纪登奎说:北京军区、北京市委还保证不保证我们的安全了?我们三个人当时都不吭声。我们的处境非常困难,很容易出大的问题,造成流血事件。没有死人,这是不幸中的最大的幸事。
1987年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中共党史大事年表》一书,关于天安门事件的记载与事实有很大出入。我要站在实事求是的立场上对党负责任地简要说明两点:
第一,1976年4月4日和4月5日,中央政治局分别开了两次会议,讨论处理天安门广场发生的问题。4日会议主要讨论的是收花圈;5日会议主要讨论的是动用民兵和决定让我发表录音讲话。《中共党史大事年表》将这两次会议记述为4日一次会议了。这一天之差就含糊了许多重大问题。
第二,《中共党史大事年表》所载,4日的政治局会议只有华国锋同志在会议开始和结束时各讲了几句话,其余的都是我在发言,成为会议的主角。好像“四人帮”没有发言,其他的同志也没有发言。这样表述的根据可能就是来自毛远新给毛主席的报告,但毛远新当毛主席的联络员后,向毛主席汇报的内容,从来不经政治局讨论。“四人帮”在会上说了很多话,他们攻击这些活动的总后台是邓小平,甚至造谣当时已经身不由己的邓小平还到过天安门广场等等。我没有同意“四人帮”的议论,我说没有发现邓小平同志到过天安门广场。江青一伙还在会上讲了很多恶毒诬蔑群众和邓小平同志的话,他们竭力主张镇压群众,“四人帮”的气焰当时非常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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