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9期


持久抗战 越抗越强

作者:徐 焰




  卢沟桥事变爆发十个月后,毛泽东在延安窑洞中写成了著名的《论持久战》一文。据警卫员回忆,写作时之聚精会神达到了火盆烧坏了棉鞋都未感觉到的程度。《论持久战》出版后风靡全国,不仅畅销于大后方,在“孤岛”上海也广为流传,甚至东北深山老林中的抗日联军领导人也通过艰难传递,得到这一小册子而精心阅读……在日寇凶焰万丈并节节深入中国腹地的1938年,有志的中华儿女看到此文,对抗战前途有了最后胜利属于中国却不能速胜的认识。对中国共产党人而言,恰恰又是通过持久抗战,才极大地发展了革命力量,建立新中国的凯歌正是在抗日战争的持久战中写好了乐谱。
  
  将民族、民主革命双重目标相结合,提出持久战的构想
  
  1938年春天毛泽东所写的《论持久战》,是在统一战线背景下,立足于全国抗战指导而发。若仔细追溯毛泽东指导抗日战争的思想轨迹,可以看出持久作战的思想,在全国抗战爆发前便已经形成。
  早在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中国共产党便在全国各党派中最早提出进行全面抗日,不过由于当时中共领导的红军处于国民党军队包围中,除了东北地区的少数游击队外,主力部队还不能对日作战。1935年8月,在莫斯科的中共代表团以中央名义发表了《八一宣言》,12月间,这一消息又由共产国际派出的代表张浩,带给刚刚经过长征抵达陕北的中共中央,如何对日作战的问题从此进入中共中央的思考之中。
  1936年6月,美国记者斯诺进入由几百眼破窑洞构成、满目风尘和荒凉的陕北小城保安,见到了毛泽东,马上为这位年长自己14岁,“阅历却比我丰富不知道多少倍”的领袖所吸引。毛泽东用了几个长夜同斯诺长谈,这位美国记者记下了谈话中对中日战争前景的预测──“他要我预先设想到日本将赢得所有重大的战斗,占领了主要城市和交通线,而在战争初期,就摧毁了国民党的精锐部队。继后产生的是一个持久斗争的局面,在这个局面中,红军游击队将起主要的作用,国民党的力量荡尽以后,红军的力量就迅速壮大起来了”。
  “主席向全世界和中国人民说的话,我都逐字逐句地记录了下来。研究载于我写的《红星照耀中国》(译按:即《西行漫记》)一书中纲领的人,都可以看出,当日本人把国民党和西方国家从中国通商口岸和城市赶走,从而留下一种政治真空时,共产党人是多么愿意奔赴广大的内地,并把农民组织起来。”
  至于毛泽东讲的对日是“持久斗争”会是多少年呢?斯诺在谈话中记下的具体说明是: “抗日战争可能打十年,而在抗战结束以后,中国的革命力量人数会更多,装备会更好,而且更有经验,更得人心,从而作为主要力量出现于亚洲东部。”
  斯诺对整个谈话总结说:“毛泽东主席并不隐瞒那些目标,而我在报道中也没有避过它们而不强调。他决不隐瞒这样的事实:中国共产党就是一心要最后完全夺取政权。抗日战争不过是完成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准备阶段罢了。他从容沉着地相信,日本会给中国带来‘机会’──它事实上已经在这样做了。”
  毛泽东同斯诺谈话半年之后,西安事变的爆发基本结束了国内战争,在一致抗日的前提下,国共两党重新开始了合作谈判。日本入侵节节深入的亡国危机,使民族矛盾超过了阶级矛盾,国民党当局虽改变了“攘外必先安内”政策,敌视并力图消灭共产党的目标却未改变。
  查蒋介石在历史上的讲话,以及国民党中央发布的文件,从未用过“国共合作”一词,而是以居高临下的姿态讲什么“允许共党输诚”。卢沟桥战事爆发后,周恩来于7月14日上庐山,将《中共中央为公布国共合作宣言》这一文件交给蒋介石并希望发表。蒋介石开始还提笔改了两个句子,随后又压下不发,因为以政府名义发表中共的文件,等于承认了“国共合作”这一概念。
  周恩来后来对蒋介石这时的心理有一段描述很贴切,可谓入木三分: “他们原则上不承认中国有阶级的对立,不承认共产党与国民党有对等的地位,甚至不承认其合法的存在;然而它是怯懦的,只要事实的发展不危害到它的基本利益,同时,事实的存在已成为不可改变性,它也只好承认事实,……因此,中国的统一战线不仅是不平等的,而且是不公开法定的,它只是在不得已的默认中形成,在习惯中发展。”
  在这样一种“不公开法定”而只有“默认”形式的国共合作中,面对国民党的敌视压迫态度,中共中央既要进行抗日斗争又有效地保存和发展自己,关键在于保持自己的独立性。按照中共于1935年发布《八一宣言》时的建议,是准备与国民党和其他党派建立抗日联合政府,红军参加抗日联军并保持独立性。西安事变前,中共中央曾计划以西北的8万红军再联合17万东北军、4万西北军,建立三位一体的“西北联合政府”,背靠苏联并得到武器和物资援助,如此共产党在全国抗日统一战线中的地位和发言权就大不一样。然而1937年西北形势发生了不利变化,东北军被蒋介石调出陕西,红军西路军又覆没于河西走廊,中共设想的控制大西北的目标就此不可能实现。这时西北红军虽扩充了人员,所有脱产人员,包括学生和残废军人都加在一起总数只有7.4万人,其中总部机关4000人,野战军4.2万人。国民党政府却有170万正规军队,中央军又占60个师80万人之众,双方实力相差悬殊,建立全国“联合政府”和“抗日联军”的要求,便不可能被国民党接受。
  在这种力量对比下的红军改编,共产党形式上的让步只能更大一些。在国民党发饷并承认有独立指挥权的前提下,红军要编入“国军”,编制只有3个师4.5万人。当时任八路军副总指挥的彭德怀对此总结说:“蒋介石根本没有承认统一战线。工农红军要改编为国民革命军,强迫戴国民党军队的帽子,与国民党军成一种隶属关系;企图改变八路军性质,同化于它的体系,根本没有承认合作。”
  在向国民党做一些不损害根本利益的让步时,毛泽东特别强调共产党人要把现实斗争与长远大目标相结合,要把抗日民族斗争和最后实现民主革命的胜利相结合。
  这时,中国同日本相比处于弱势,共产党同国民党相比更处于绝对劣势,要改变这一切,需要很长的时间,持久战就成为必然的选择。
  
  抗战初期国共两党都讲持久战,却有着本质区别
  
  1937年夏全面抗战开始时,日本综合国力远强于中国,不过日本的战略弱点是野心太大,多方树敌而失道寡助,中国则能专心抗日并在国际上得道多助。中日两国间的基本战略态势,也决定了日本利速决,中国利持久。
  自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日本陆军主要假设敌一直定为苏联,海军主要假设敌为美国,对中国则以轻蔑态度不视为主要作战对手而称为“膺惩”对象。按1937年夏天前的日本陆军动员计划,战时预定动员50个师团,将以35个师团对苏,15个师团对华。卢沟桥事变后,日本天皇问陆相杉山元何时能解决“支那事变”,这位陆军大将保证只需三个月。
  针对中日之间的力量对比和国际处境,国内不少有识之士也认为,只有采取持久消耗才对华有利,并能争取到国际援助。如抗战初期任陆军大学代理校长的近代军事理论家蒋百里,便提出一个拖垮日本的方法,那就是“胜也罢,败也罢,就是不要同他们讲和!”根据南京政府战前的部署和前些年公开的蒋介石日记看,自1935年华北事变后,国民政府也做了内迁工业企业,准备持久作战的准备。
  卢沟桥战事开始后,南京政府于1937年8月上旬召开国防会议,确定以持久抗战为方针。不过当时蒋介石等人仍心存侥幸,盼望在国际干预下速决。“八一三”上海抗战开始,时任训练总监的唐生智曾回忆蒋介石对他坦言说:“上海这一仗,是要打给外国人看看。”国民政府调动全国三分之一军队于淞沪狭窄之地,采取李宗仁等人抱怨的“以人海填火海”的硬拼战术,主要是期盼国际干预迫日本止步。此时英法苏的战略重点却在防范德国,美国又奉行孤立主义,除苏联提供军火外,其他列强对日本连经济制裁都未采取。南京失守后,蒋介石感到国际干预难于实现,12月17日发表《我军退出南京告国民书》中宣布:“中国持久抗战,其最后决胜之中心,不但不在南京,抑且不在各大都市,而实寄于全国之乡村与广大强固之民心。”此后国民党也讲持久战,其采取的方式和基点与共产党却有着根本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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