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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颔:生命的盟书

作者:本刊特约记者




  张颔,著名古文字学家、考古学家。1920年出生于山西介休,自幼家贫,但是酷爱文史,博闻强记,苦学成才,曾任山西省文物局副局长兼考古研究所所长。他的研究广涉古文字学、考古学、晋国史及钱币等领域,先后出版了《侯马盟书》、《古币文编》、《张颔学术文集》等著作。他的研究把考古学、古文字学、历史学融为一体,在全国学术界产生了重大影响。
  1965年,张颔主持山西侯马东周晋国遗址的发掘工作。经过艰苦钻研,他于1976年发表巨著《侯马盟书》,当即引起海内外学术界的高度重视。《侯马盟书》的出版为晋国史的研究提供了新的佐证。被国内外史学界公认为新中国考古史上的一项重大贡献。
  张颔在诗文、书法、篆刻方面也颇有造诣,在国内外都享有较高的声誉。
  
  当时觉得出土的这些一定很重要,不过究竟是什么说不上来
  
  1986年11月,中央电视台报道,在山西省阳曲县有人发现了一块古代匾额,匾额上写有四个字,由于整个山西没有人能认出这四个字,所以诚邀全国饱学之士前来辨认。一位在上海出差的古文字学家回山西后立即赶往阳曲。不仅认出了这四个字,还将这块匾额的来龙去脉解释得一清二楚。
  这件事情轰动了整个山西省。这位古文字学家就是张颔。
  张颔的大半辈子都在与2000多年前的文字打交道,他像是一个翻译家,把那些稀奇古怪的蝌蚪文变成我们熟识的现代汉字,以此揭开了一个又一个历史谜团。
  张颔的学术生涯是与一个地名联系在一起的——侯马。
  1965年,侯马秦村的一个工地上,光着膀子的工人正干得热火朝天,建设着侯马第一热电厂。突然,一个担土的工人在倒土时发现自己的筐子里多了几片写着歪歪曲曲文字的石片。这个工人觉得此事非同小可,马上报告了领导。于是,一场大规模的文物考古工作开始了。
  经过大规模勘测。山西省文物工作委员会侯马工作站的同志发现。这里有古代人类活动遗址。并确定这些遗迹是2500多年前春秋时期晋国的,总面积达3800多平方米。包括401个祭祀坑。同年12月这里又陆续出土了5000多件写有朱砂毛笔字迹的玉片、石片,累计数十万字,其中文字可以辨认的有653件。
  正是这个发现,揭开了破解神秘盟誓之谜的序幕。
  记者:当时您是考古队的队长?
  张颔:对,大发掘的时候我是队长。当时全国考古领域的同志都集中到侯马参加发掘。
  记者:侯马发现了这些带字的石片、玉片后,您有没有一个自己的判断,觉得那会是一个大发现?
  张颔:当时觉得出土的这些一定很重要,不过究竟是什么说不上来。有些字句,好像跟祭祀有关系,我就根据自己的判断写了一篇初步的文章,也叫开门文章,即《侯马东周遗址发现晋国朱书文字》。
  
  他说他认识这个,这是盟誓,所以“盟书”这个名称是由郭老提出来的
  
  张颔的文章《侯马东周遗址发现晋国朱书文字》发表在当年《文物》杂志上,虽然只是一篇简单的介绍文字,但还是引起了考古界的巨大轰动,并吸引了一位重要人物的注意。
  张颔:王冶秋把这篇文章拿给了郭沫若。郭沫若看了以后,写了一篇文章——《侯马盟书试探》。他说他认识这个,这是盟誓,所以“盟书”这个名称是由郭老提出来的。
  记者:您在看到这些字的时候,能认出多少字,大概比例是多少?
  张颔:那个比例就不少了。郭老的文章是在我对这些字进行辨认的基础上写出来的。
  记 者:其实字是您认出来的,但是您当时没有把它判断成盟书?
  张 颔:对。
  记 者:您觉得是祭文?
  张 颔:觉得跟祭祀有关系。
  记 者:当时您看到郭老的这篇《侯马盟书试探》后,您的判断是什么?
  张 颔:我感觉的确是盟书。受到这个启发之后,我就从盟誓的角度进行了历史考证。
  
  “文化大革命”以后,有的同志说,你是不是想过自杀?我说想过。他问我为什么没有自杀?我说,有动机无决心
  
  “盟书”又称“载书”。盟誓乃春秋时代盛行的一种政治活动。有天子与诸侯间的盟誓,有诸侯间的盟誓,也有卿大夫间的盟誓。其目的或为和平相处,或为共同对敌,并通过这一政治斗争形式相互制约、协调关系。盟誓时照例要举行庄严仪式。杀牲歃血,宣读盟辞;盟誓后一份誓辞作为存照藏于盟府,另一份则作为图谶坑埋之。
  根据《春秋》、《左传》的记载,春秋时期这样的盟誓有近200次。然而遗憾的是。史书中对盟书内容的描述非常简略,以至后人对盟约制度的细节知之甚少。
  1942年前后,河南沁阳在修建公路时曾有过类似盟书的“沁阳石墨”墨书石片出土,可惜既不知具体的出土地点,也没有摹本,且散落殆尽。所以侯马盟书的发现,意义非同小可。这是中国发现的最早一批官方文书实物标本。也是最早使用毛笔书写文字的实物证明,史料及书法价值都极高,是研究盟书的重要资料。
  盟书的主盟人是谁?起盟原因是什么?古老的盟约仪式又究竟是怎样的?就在张颔要开始全面解答这一系列疑问的时候。“文化大革命”却中断了他所有的工作。
  张颔现在所居住的地方紧邻太原市中心的文庙,这里供奉的孔子像毁于“文化大革命”。“文化大革命”期间,在文庙的后院里,张颔度过了长达7年的牛棚岁月。在孤独与痛苦中几乎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记 者:您还记得当时是怎么度过这段岁月的吗?
  张 颔:每天打扫院子,还有我们机关的厕所,男女厕所都是由我来打扫。因为我原来是考古所的所长,“文化大革命”以后我又做回了所长,所以同志们称我是“老所长”。
  记 者:那时候的确想过自杀吗?
  张 颔:曾经想过,就是被打得最厉害的时候想过。“文化大革命”以后,有的同志说,你是不是想过自杀?我说想过。他问我为什么没有自杀?我说,有动机无决心。
  记者:在那个时期,您没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一点侯马盟书的事?
  张 颔:没有想过。
  记 者:一点没有想过?
  张颔:没有想过,我就没想过还能出来,还会搞侯马盟书。
  
  在当时,我看星星就等于读书了
  
  牛棚岁月,除了一本《毛泽东选集》,并没有其他书籍可解张颔的书瘾。这时,头顶的星空成了他最好的老师。
  以前研究古代历史时,张颔总会遇到一些古天文历法方面的记载。但这方面知识的匮乏阻碍了他的研究。在被关进牛棚的时候,这个喜欢动脑筋的读书人琢磨上了古天文学。他用装《毛泽东选集》的纸盒做了个简陋的测量仪,以此观测天象。
  后来张颔为研究侯马盟书曾著有《历朔考》一文。重点考证盟书产生的准确时间,这一工作其实正得益于他在牛棚中对天文、古历法的研究。
  在张颔的书柜顶上。至今还放着一尊“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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