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2期


我的中国:翻译家沙博理

作者:本刊特约记者




  沙博理(Sidney Shapiro),1915年生于纽约,1947年只身来华,1963年加入中国国籍,是在中国生活、工作了半个多世纪的翻译家、作家、中国问题学者,曾任中国外文局英文版《中国文学》、《人民画报》译审,全国政协委员,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翻译家协会理事、宋庆龄基金会理事。人们通常把他与爱泼斯坦、陈必娣并列,称他们为“陪伴中国人民走过半个世纪的外国朋友”。
  作为新中国文学西播的前驱,沙博理翻译了二十余种中国现当代文学作品,包括在美国出版的第一部反映“红色中国”的小说《新儿女英雄传》及《小二黑结婚》、《家》、《春蚕》、《李有才板话》、《保卫延安》、《创业史》、《林海雪原》、《月芽》、《小城春秋》、《孙犁小说选》、《我的父亲邓小平》等。20世纪70年代,他开始着手翻译中国古典名著《水浒传》,并赢得中国文联最高翻译奖。此外,他撰写的《一个美国人在中国》、《中国学者论述中国古代犹太人》、《中国古代刑法与案例传说》、《马海德传》以及自传《我的中国》等书,先后在中国、美国、以色列、新加坡等国出版,引起很大反响。笔耕之余,沙博理也曾在《西安事变》等三部影片中客串过角色。
  自称“华籍美人”的沙博理热爱中国。他的中国情结源于半个多世纪前和爱人凤子的相知、相恋。他说:“To love a Phoenix,to love a Dragon.”
  
  别的我不懂,就是应该有一个很大的变化、很彻底的变化
  
  沙博理这个名字是他在美国时的一位同学取的。意思是“博学明理”。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曾当过5年律师的沙博理报名从军,成为一名高射炮炮兵。当时,一些士兵被送往大学学外语,以备将来派往国外。沙博理本想学习法语,却被分配去学中文,这成了他人生的转折点。在哥伦比亚大学和耶鲁大学学习了三学期中文后,他成了一名“中国文化迷”。1947年春天,他抱着“去中国看看”的心理,带着仅有的200美元积蓄,乘船航行30天来到上海。没有人想到他将与纽约阔别二十多年,更想不到他会选择一生留在中国这个陌生而神秘的东方国度。
  
  记者:到了上海下船以后,应该说是第一眼真正看到中国,那时候是什么样子?
  沙博理:看了很奇怪,两个人穿了个长袍在那儿走路,这是我的头一个印象。
  我第一次看到长袍,觉得很奇怪。当然后来进了城就不一样了。有极少数人很有钱,很阔气,有车,穿的西装很漂亮,绝大多数生活非常困难,通货膨胀相当厉害。交通主要是坐黄包车,有人拉着跑,我在美国没见过。我坐了一两次,后来我说我不坐了,有一个人给我拉着跑步,我想我不对了。
  
  记者:您觉得有点不忍心?
  沙博理:我觉得不好。我原来有个幻想,到中国来,主要是进一步学习中文、中国文化、中国历史的。后来到上海,中国朋友笑我说,你要学这个,你不应该到上海来,应该到北平。我钱已经快花没了,怎么办呢?中国朋友就劝我赶紧去找一个律师工作。我果然找到了一个,这样,我吃饭的问题就解决了。后来慢慢地,自己开了一个律师的小办公室。那个时候,我买了一辆旧汽车自己开,红灯一停就马上涌上一大堆人,跟你要钱。穷人很多,死人也很多,来一个大汽车运到郊区烧了,就这样。别的我不懂,就是应该有一个很大的变化,很彻底的变化。
  
  中国应该彻底变化的想法。与他落脚后认识的一个让他心动的女人有关。就是这个人改变了他的一生。
  这个让他心动的女人叫凤子。是当时上海文化界的一个比较活跃的人。她早年毕业于复旦大学。是中国最早主演《雷雨》、《日出》的演员,在戏剧界享有盛名。日本侵华期间。她转移到大后方从事新闻报道。抗战胜利后,她又回上海主办进步杂志《人世间》。认识沙博理时。她已经在地下党的直接领导下工作了。
  最初,沙博理来找凤子只是想学点口语,没想到,在他们熟悉以后,彼此都产生了好感。
  
  沙博理:在这个时候,对她没什么别的要求,就希望她帮助我学中国话,学得好一点。她也愿意我教她学英文。后来,我们就约定隔几天到她那儿去,她教我一个小时的中文,我教她一个小时的英文。
  
  记者: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沙博理:她这个人性格很开朗,感情什么样,都表达出来,很大方。她的眼睛很有神,所以她的表情非常活,很直爽。
  
  记者:那你们之间的爱情,是什么时候萌发出来的?
  沙博理:爱情是慢慢来的,我是慢慢地才理解她,才认识她的。原来就看她外貌很好看,后来也慢慢地知道她干的是什么了。一个年轻女孩子,搞那么危险的工作,很不容易,所以我首先是佩服她这个人。
  
  记者:你们在思想上能够沟通?
  沙博理:经过她,我也认识几位搞地下工作的人,也听他们给我们讲马列、毛泽东思想,介绍中国各方面的政治情况。我就开始明白了,当然水平还是很低。我至少能认识到,只有革命,才能解决中国的问题。
  
  沙博理对中国革命的理解。在某种程度上加快了他们爱情的脚步。1948年5月16日。两人在冯亦代等上海文艺界朋友的帮助下结婚了。在亲密爱人凤子的影响下,沙博理不仅理解了革命。还以他律师的身份做掩护,使地下党避开了当时国民党特务的监视。
  
  沙博理:一些人,国民党要抓了,他们要逃离上海,就首先到我们家里来躲几天,合适的时候就走了。
  
  记者:您外国人的身份,还是有些好处。
  沙博理:国民党不能够随便来查我们的房子什么的。此外呢,我自己那个律师办公室,在高楼大厦里,相当讲究了,好像很绅士的样子。下班以后,从解放区出来的一些人,跟我们上海做地下工作的人在那里开过会。
  
  记者:国民党想不到,共产党会在一个美国人的办公室里开会。
  沙博理:我从美国带来的一个小无线电可以听短波。那个时候上海无线电不多,搞地下工作的同志们,需要的时候到我们家里来,门也关了,窗帘也挂了,开了就听延安的广播。延安很需要药品,我们做地下工作的同志,正好想办法把一些药给他们,所以有那么一个地点。
  
  记者:实际上那个时候,在政治态度上,您已经是很明确地支持共产党了?
  沙博理:那当然,这个很清楚了。后来有人知道了些内部消息,就告诉我们,说他们有个名单,要抓什么人,凤子的名字也在其中,你赶紧走吧!我自己心里已经很不喜欢上海了,就愿意离开了,我们想到解放区。离开之前,组织给我一个任务,想让我们带一个外国人跟我们一块儿去,等于是叫瞎子领瘸子,我们根本没有什么经验,也不会搞。反正这个很复杂,也很滑稽了,简单说,我们没走成。
  
  那时为了躲避特务的追捕,沙博理夫妇当即离开了上海,取道天津等地,虽几经周折,也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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