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4期


忆王震与新疆二三事

作者:王宏杰




  众所周知,王震与新疆有着不解之缘。他去世后,骨灰就撒在了天山南北。作为一名普通的国民党新疆起义士兵的儿子,我有幸与王震相识,多次感受到他的温暖,聆听他的教诲。我深深地感到,王震与新疆、新疆人,真是心连心!下面是我亲身经历的几件往事。
  
  “就是从我们大人嘴里抠粮食,
  也得让娃娃们吃饱”
  
  1960年是我国三年困难时期的第二年。粮食紧张,油肉稀少,粮、油、肉、布全部实行定量供应。每人的粮食定量都很低。当时,我在新疆石河子农八师子女学校上初中,正是长身体、饭量大的阶段。虽然叔叔阿姨们为我们学生的吃饱和增加营养想了很多办法,采取了不少措施,如用糖渣配麦糠、面粉做成高产馍,熬糖渣、玉米棒芯稀饭,但还是有很多学生吃不饱。
  
  1960年9月,时任农垦部部长的王震到石河子视察。尽管视察任务很重,日程安排很紧,但他不忘兵团子女的成长。在兵团副政委张仲翰、农八师政委鱼正东等领导陪同下,王震来到了我们学校。他视察了教室、实验室,还特别视察了学生大食堂。当时,我作为校学生会主席,很荣幸地作为学生代表受到王震的亲切接见。王震慈祥地摸着我的头,亲切地询问我们的学习、生活情况。最后,他十分关切地问:“学生娃们能吃饱吗?”在场的人都还没有吭声,我就直言快语地回答:“我吃不饱。”王震听后很动情地大声说:“这怎么行?现在再困难也不能饿着娃们儿!亏谁都行,也不能亏了娃娃。他们是祖国的花朵,兵团的后代,祖国的未来。正是长身体、学知识的时候,怎么能让他们吃不饱呢?就是从我们大人嘴里抠粮食,也得让娃娃们吃饱!”他当即指示张仲翰尽快解决好给兵团上学子女加口粮的问题。
  没过几天,兵团派来由粮食局长带队的调查组,进行了认真细致的调查摸底,提出了解决方案。兵团领导向各师传达了王震的谈话,要求认真落实。农八师副政委刘炳正根据鱼正东政委的安排,认真抓了在农八师的落实工作,保证了在校学生的基本生活需求。据刘政委回忆,当时下决心把农八师子女学校口粮从24斤加到28—30斤,还从团场调了些土豆、白菜、萝卜、黄豆等,从食品场调了些玉米芯代食品,从糖厂调了些糖渣等来解决学生吃饱问题。当时,在全兵团中小学生中,基本没有出现浮肿、饿倒或者其他严重营养不良情况,使我们得以健康成长。后来,我们初中升高中,高中毕业考大学,升学率都很高,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得益于王震的这一关怀呵护。
  屯垦戍边是中国历代帝王想干没有干成的事情,而中国共产党人干成干好了。军垦人奉献了终身,也奉献了子孙。这与党的伟大分不开,也与王震所倡导的军垦精神分不开。从大人嘴里抠出食物给孩子们吃,可以说是这种精神在困难时期的一个突出表现。
  
  直面“文化大革命”
  
  无论在战争年代,还是社会主义建设时期,王震都以对党和毛主席赤胆忠心,敢冲敢拼的大无畏精神著称。“文化大革命”中,他同样如此,不屈服于造反派的压力,同林彪、“四人帮”一伙对着干。“文化大革命”后,他还是如此,彻底否定“文化大革命”,也坦陈自己的错误。
  1966年10月,面对国家农垦部对自己一边倒的揭批大字报,王震面无惧色,坦然无畏地愤然提笔,写出了近万言的大字报,开创了省部级领导写大字报的先河。我们劝他不要写,他则固执自信地说:“怕啥!心里无鬼不怕鬼。我听毛主席的话,像他老人家一样也写大字报有什么错?”闻名全国的《我的大字报》就这样问世了。
  同样还是10月的一天,造反派召开他的批判会。在批斗中,突然有人拿了个大牌子,上写“打倒黑帮头子——王震”,有两个小伙硬要给王震挂在脖子上。王震怒目而视,竭尽全力抗拒,但还是抵不过年轻人,被他们给挂上了。当时他气得咬牙切齿,愤怒至极,挥动双手,三下五除二把黑牌子撕碎扔到地下。当时已不是年轻人的他,竟有这么大力气,惊得在场的人目瞪口呆。造反派高呼:“打倒三反分子、黑帮头子王震!”王震则毫不示弱,高举双手激愤地高喊:“打倒真正的三反分子,打倒真正的黑帮头子!”气氛十分紧张,会场秩序一片混乱。我们担心王震受伤害,立即组织了在周围的七八个学生冲过去,把他抢过来送回家。
  这一下惹恼了林彪、“四人帮”一伙。1967年初,江青在接见红卫兵的大会上,直接点了王震的名。攻击、诬陷王震的大字报、大标语,贴满了国家农垦部楼上楼下和大院,在北京随处可见;攻击、诬陷王震的小册子、小报撒遍各大垦区。王震在农垦部被围攻、批斗、挂黑牌游街。他的住宅被围困,有人还向院子里面扔砖块、水泥块。王震身心受到极大摧残,举家安全也受到很大威胁。
  就是在这样险恶的状况下,王震仍然念念不忘老部下、老战友及革命同志的冷暖和处境,冒着极大的政治风险去关心、帮助、呵护他们。这方面的例子实在太多,有一些已经传为佳话。在这里,我讲一件亲身经历,还不太为人知的事。
  设在北京宣武区白广路头条1号的中央军委总参第三招待所,是专门接待部队来京中上层干部的住所。1967年4月,中央文革小组下令将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正师级以上的领导,全部集中到这里,名为学习中央文件,实为施加高压,集中揭发批判原兵团副政委张仲翰,并交代自己问题的“管训班”。管理十分森严,所到人员完全限制自由,亲戚朋友和单位人员一概不能看望。
  当时,我因参与农垦部“文化大革命”而受迫害,被关押64天。在敬爱的周恩来总理关怀指示和督查下,我被平反出狱,住在农垦部。一天,王震把我叫到他家说:“王凡同志(我当时的名字——笔者注,下同),请你办一件重要的事情。新疆兵团的一些领导都集中在总参三所,一般人见不上。你是红卫兵小将,你想办法进到三所代我看看他们。去找陈实同志(时任兵团参谋长——笔者注),问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事。”我痛快地答应:“一定完成任务!”
  
  经过认真琢磨,我想了一个好办法。我到当时的农口联络站开了一份找陈实调查农垦问题的公函,戴上红卫兵袖标,挎了个军用书包,就直奔总参三所。到了那儿,大门戒备森严,有四位持枪的战士把守。接待室有几位穿干部服的军人,我向一位年长者送上调查函,并出示了红卫兵证。他们几位商量了一会儿后,那位接待我的军人严肃地对我说:“只能见陈实,调查完了马上离开。”而后他派了一个军人把我带到招待所二楼陈实住的房间。当时他们住的是四人一间,那位军人让其他三人暂时离开。这是我和陈实第一次见面。陈实见到我很吃惊。我对送我来的军人说,因为问的问题需要保密,请他谅解先在过道等一会儿。军人离开后,我关上房门,走到陈实面前,小心对他说:“是王部长让我来看望你们的。我叫王凡,是新疆大学的学生,现在在农垦部。”我边说边递上我的红卫兵证。陈实看后说:“我听说过王凡,原来就是你呀!”他边说边走到我跟前,我们俩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陈实询问了王震的情况,遗憾地说:“近在咫尺,不能去看望部长啊!”我向陈实转告了王震对他们的惦记和问候,并询问他们需要什么帮助。陈实说,王部长在自己处境十分险恶的情况下,还关怀他的老部下,还教诲我们相信党、相信毛主席,坚持实事求是,襟怀坦荡,振作精神。请转告部长,请他放心,我们一定按他的教诲去做,请他接受我们的问候和祝愿。至于困难嘛,就是生活差,吃不饱。我们带的粮票和钱不够用。若能帮助借些钱和粮票就行了。当时国家干部的口粮定量供应,标准并不高,现在又这么乱,王震能帮忙解决吗?我心里很有疑问。但还是答应说:一定如实转告王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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