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7期


出席中共一大的尼克尔斯基照片发现经过

作者:张小红




  在笔者工作的中共一大会址纪念馆里,陈列着出席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代表的照片和简历介绍,其中13人是国内出席者,2人是共产国际代表,15人中14人都有大幅照片,唯有在尼克尔斯基的位置上没有照片。尼克尔斯基是怎样的一个人,在中共创建史的研究中不仅不知道他的模样,连他的生平,甚至他在中共筹建中做了哪些工作,或语焉不详,或众说纷纭。80年代以来,经过国内外学者的发掘,笼罩在尼克尔斯基身上的迷雾逐渐散开,近几年来,更有了突破性进展。但是尼克尔斯基的照片,却还是没有踪影。去年,这个惹眼的 “空白”,终于在中国共产党举行第十七次全国代表大会的前夕给补上了。2007年9月27日上午,我馆在空了半个世纪的位置上,挂上了尼克尔斯基的大幅照片。
  
  卡尔图诺娃博士的寻觅
  
  我馆在1986年中国共产党诞生65周年时,就曾通过外交途径,向当时的苏共中央总书记戈尔巴乔夫,请求帮助寻找尼克尔斯基的照片。2006年,我馆又曾托共产国际研究专家、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李玉贞研究员,帮助寻找尼克尔斯基的照片。
  
  寻找无果后,李玉贞又托她的朋友俄罗斯远东研究所卡尔图诺娃博士帮助寻找,并把我馆委托卡尔图诺娃博士寻找的公函转给她。原来,卡尔图诺娃早就在搜集尼克尔斯基的资料了。她的研究成果《中共一大参加者内曼-尼克尔斯基》,是尼克尔斯基生平研究的突破性成果,发表在俄罗斯《远东问题》杂志2006年第4期上。不久,该文由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马贵凡研究员翻译,刊登于《百年潮》杂志2006年第12期。卡尔图诺娃在这篇文章中说:“1987年,苏共中央一位书记应中共中央邀请访问了中国,回国后,他给苏共中央马列主义研究院院长办公室提出一项任务:寻找中共一大参加者尼克尔斯基的生平材料和照片。那时我在该院工作,这项任务就交给了我。”卡尔图诺娃与同仁几乎查遍俄国各大档案馆,依然没有找到照片。最后,只查到一张尼克尔斯基在狱中被折磨得形象不堪的照片,有关方面不同意将此照片提供给中国。她很无奈,只得在《远东问题》杂志上撰文:“我吁请远东和西伯利亚的档案工作者和研究者,一旦发现内曼-尼克尔斯基的照片,请寄给我们或上海中共一大纪念馆。”
  
  布亚科夫教授的突然出现
  
  正在“踏破铁鞋无觅处”之时,有人把尼克尔斯基的照片送上门来了。2007年6月29日上午9时多,阿列克赛·布亚科夫手持照片要求见我们馆的领导。我们与他交谈之下,知道布亚科夫是俄罗斯人,1958年生,1981年毕业于远东大学历史系,1986年列宁格勒国立大学研究生毕业,曾在远东国立海事大学当教师,现在远东国立大学当教授。他的专业是研究苏联特种历史、特种服务,也研究苏联海军史和中国移民史。布亚科夫正在写一本《1920—1945年远东地区情报人员在中国的历史》,书中涉及尼克尔斯基此人,因此开始收集尼克尔斯基的资料。他用了几年的时间,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历经曲折才找到尼克尔斯基的照片。
  应笔者的要求,布亚科夫写了一份寻找照片经过的文字材料,即《弗拉基米尔·涅伊曼:在寻找照片中已知晓的和不知晓的事情》。弗拉基米尔·涅伊曼,即尼克尔斯基的俄文原名,尼克尔斯基只是他当年到中国活动使用的化名。在这份材料中,布亚科夫是这样描述寻找尼克尔斯基照片过程的:
  
  尼克尔斯基的照片,不仅在苏联正式出版的资料中找不到,就是在各个国家级的档案馆里也没有。
  1927—1929年,涅伊曼曾在海参崴的国家联合政治局海参崴地区反间谍处工作过。我希望能在苏联共产党(布尔什维克)的当地党组织的党员登记卡中找到他的照片。我向滨海边疆区国家档案馆写去函询,但是得到的回答却没有带来惊喜:在众多的档案资料中,国家安全部门的许多工作人员的党员登记卡都在,但是没有涅伊曼的党员登记卡。我不得不再次向伯力边疆区国家档案馆写去函询,因为在苏联垮台之后,苏联共产党伯力边疆区委员会的档案移交到那里。过了一段时间,伯力边疆区国家档案馆给我回信,没有找到涅伊曼的党员登记卡和照片。
  我没有就此停止,我又向俄罗斯联邦安全部伯力边疆区安全局发去函询,提出寻找曾是国家安全部工作人员的涅伊曼的照片的请求。两个月后有了回答:在伯力边疆区安全局的档案资料中只有弗拉基米尔·涅伊曼·阿勃拉莫维奇的侦讯案件档案,但在案件档案中没有发现照片。此外,他们指出,在联邦安全局的档案里没有涅伊曼的人事档案或档案照片。他们在回信中建议向俄罗斯联邦安全部提出函询。
  我又写好相应的征询函,寄到莫斯科的俄罗斯联邦安全部。后来收到了他们的回信,在标准格式的信函上写着,我们这里没有涅伊曼的照片。但是,这封信同时又给我带来了一条有益的信息,它与涅伊曼生平的某些事情有关。俄罗斯联邦安全部的回信建议我应该到俄罗斯联邦安全部鄂木斯克州联合档案馆看看,那里可能有涅伊曼的照片。
  于是,我向鄂木斯克州联合档案馆发去了下一个函询,过了两个月,那边的回信来了,同时还寄来一个光盘,里面有两张照片:一张是涅伊曼人事档案封面的照片,另一张是带有涅伊曼本人照片的履历表的照片。
  就这样,我终于成了尼克尔斯基照片的拥有者。从照片上可以推断出他是于1932年底在什么地方拍摄的。再把目光投向照片上这个人,这是一张有着与众不同的外貌的脸:高高的额头,微秃的额角,向左分的头发和向前突出的鼻子。原来,涅伊曼就是这个样子生活在那个离我们现在很远的那个现实生活里,他这样的相貌也留在我们的记忆里。
  
  布亚科夫说起他给我们送照片的缘起:他2006年曾来我馆参观,觉得这是个很好的纪念馆,但在陈列中看到只有马林的照片,没有尼克尔斯基的照片,觉得实在太遗憾,决定下次来上海时,要把尼克尔斯基的照片带来送给我馆。我们对他提供照片表示非常高兴非常感谢,并愿意按规定对他的艰辛付出给予一定的酬谢,他耸耸肩、摊摊手说:“我不是为这个来的,现在是俄罗斯中国年,能为此做点事很高兴。”这使我们很感动。
  为慎重起见,我们希望布亚科夫复制一份带有尼克尔斯基照片的原始档案给我们,他答应日后复制好寄给我们。即使如此,我们决定还是暂不公开此事。因为我们担心党史界、文博界未必会首肯这张照片,这毕竟是孤证。
  
  达西达瓦教授的确证
  
  布亚科夫走后才一个多月,8月份,我们得到蒙古方面的消息,说他们也找到了尼克尔斯基的照片!
  事情是这样的:2001年蒙古国人民革命党一位负责同志来我馆参观。当这位负责同志知道了尼克尔斯基照片的位置空着的原因后,主动说他愿设法寻找。我们听了很高兴,就托他帮助查找。他回去后把蒙古国的有关档案馆都查了,没有找到。他就向曾任蒙古国家档案馆馆长、现任蒙古国历史研究所所长、著名学者朝伦·达西达瓦教授咨询蒙古国有没有尼克尔斯基的照片,达西达瓦肯定地说蒙古国内没有尼克尔斯基的照片,要找只有到俄罗斯去找,而达西达瓦与俄罗斯学术界有密切关系,于是找照片的任务就落实到达西达瓦身上了。
  
  达西达瓦在为我们所写的《简述尼克尔斯基》中叙述了他查找的经过:“2006年4月,我在莫斯科学术交流期间,到俄罗斯社会政治历史国家档案馆、外交部档案馆查找尼克尔斯基的相关资料,工作了14天。2006年9月到伊尔库斯克、乌兰乌德参加会议期间,到布里亚特民族档案馆、伊尔库斯克省档案馆工作了10天。2006年10月,到俄罗斯赤塔参加会议期间,到赤塔省档案馆工作了7天。同时到过上述地区和城市的图书馆进行查找,并查阅俄罗斯和其他国家研究人员撰写的学术文章,并与俄罗斯研究共产国际问题和研究远东中国问题的学者进行座谈。上述工作的结果,使我比较全面地掌握了尼克尔斯基的个人简历、工作情况。在上述工作中,我也注意查找尼克尔斯基的照片,但查找照片的工作难度非常大,因为从其简历上发现尼克尔斯基当时做地下工作,身份特殊,其照片不知在哪个档案馆里。”最后,达西达瓦还是通过朋友找到了照片,并于2007年7月底寄给他。
  接到蒙古方面8月打来的找到照片电话,我们喜出望外。因为这样达西达瓦的照片与阿列克赛的照片就可以互相印证作进一步的考证了。于是相约 9月份达西达瓦来我馆送交照片。
  9月11日达西达瓦一到上海,顾不上休息就到我馆。扣人心弦的一刻到了,达西达瓦与布亚科夫分别提供的照片是不是同一个人的悬念,马上就要揭晓了。事后,倪兴祥馆长说,当达西达瓦拿出照片的一瞬间,他用眼光一扫:是同一个人!心中的一块石头砰然落地了。原来达西达瓦提供的两张照片,一张是尼克尔斯基1932年前后拍的,这是与布亚科夫提供的照片相同的一张,另一张是尼克尔斯基20年代拍的照片,这张照片离中共一大召开的时间更近。
  照片得到确证后,我们又听取了党史界有关专家的意见并得到了支持,决定公布这一重大发现。《人民日报》9月24日在第11版以整版篇幅首先作了详细报道,标题为《中共创建史重要发现——一大“第十五人”揭开面纱》。新华社9月26日发专稿,标题为《中共一大出席者:那神秘的第15人是谁》。9月27日我馆举行了尼克尔斯基大幅照片正式挂上一大纪念馆第三陈列厅的简单仪式。
  (责任编辑汪文庆刘一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