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周末早晨，晴光大好，麻雀的声音在窗边啾鸣不断，似在催促窗里的人该起床了。
　　顺著微微洞开的窗缝往里望，明亮的晨光透过窗帘柔和地洒在床上仍酣眠的一对人儿身上。
　　同样只穿著白色背心与短裤的赵清雄、徐子恒两人，彼此完全嵌合地侧身贴睡著。赵清雄古铜色的手臂大剌剌地搂住徐子恒腰间，一只长腿甚至横跨至对方小腿上，将他牢牢地夹困在自己怀里。
　　突然，铃铛式的门铃声响起，一串接著一串，大有誓不罢休的态势。
　　徐子恒首先被吵醒过来，眨了几下迷蒙的眼，在看清眼前的景物后，双眸倏然一瞠！这……这不是赵清雄的房间吗？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叮咚、叮咚叮咚……
　　铃声再度响起，让他无暇思索，努力撑持著微微发疼的脑袋瓜，他试著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视线直觉地往下一扫，这才瞧见自己身上那一臂一腿，忙回头望去，身后紧贴著他睡了一晚的家伙让他登时又是一愕，他他他……竟然睡在赵清雄床上！这是怎么回事？
　　逼人发疯的铃声继续袭击他的耳膜，他只得将疑问先搁在一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挣脱赵清雄的怀抱，有些头重脚轻地下床。
　　匡啷一声，脚边不小心踢到了某样东西，低头一望，原来是空了的啤酒铝罐，床脚边也散落了一堆。
　　一看到这些啤酒罐，他便完全想起来了。昨晚看完电影，两人还买了一袋啤酒回来庆祝赵清雄获得光达球队的赏识。他的酒量一向不好，喝个两罐就眩晕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完全没有印象。
　　皱著眉头呻吟了声，他微微摇晃地走到客厅开门。
　　“子恒哥，好久不见！”大门甫开，热情的娇呼同时扬起，门外两名娇客正展露著无比甜美的笑容望著他。
　　“你、你们怎么来了？”徐子恒眨了眨眼，愣立了好一会才有办法开口说话。原来这两名不速之客不是别人，正是赵清雄的两个妹子，赵思瑜与赵欣茹。
　　“放暑假无聊嘛，所以我们特地来找你和大哥。”赵思瑜背著背包迳自走进客厅，一双眼四处瞧著。
　　“这、这么早啊？”
　　“不早喽！现在都十点半了。”随后跟进的赵欣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啊？！徐子恒一惊，忙抬头看向墙壁上的时钟，果然十点半了。糟糕！他竟然跟著睡到这么晚，一定是昨晚喝了酒的缘故。
　　“咦！大哥呢？”赵思瑜将目光转回他身上。
　　“他、他还在睡觉，”脸庞微微一热，神情突然显得有些局促。“你们在这里坐一下，我去叫他起床。”丢下这么一句，便匆匆忙忙离开。
　　房里，浑不知麻烦上门的大个儿依然睡得香甜，徐子恒走到床边，伸手猛摇了他几下。“大雄，起床了，思瑜和欣茹来了。”
　　赵清雄动也没动地，显然那几下摇晃对他起不了什么作用。
　　徐子恒索性倾身向前，抓著他的肩膀，靠近他耳边再一次喊道：“大雄！起床了，思瑜和欣茹来了。”
　　这回，嗜睡的大个儿终于有了反应，眼睛徐徐张开一条缝来，看见贴近自己鼻前的俊美脸庞，唇畔微微勾起一抹恍惚的笑容，呢喃道：
　　“子恒，我刚才做了一个和你有关的美梦喔。”说著，双臂倏然反扣庄除子恒的肩膀，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自己身下。
　　“你想不想知道我梦见了什么……”彷佛还在半梦半醒间，俊朗的脸庞谩笑地俯近身下的人，大有一亲芳泽之态。
　　“梦、梦你的头！”徐子恒反应灵敏地用手推开他的脸，气恼地低斥了声。“你最好马上给我醒过来！”
　　“我已经醒了呀……”即使在这种状态下，他的力气依然十足，轻易地便制住阻挡他重温美梦的双手，再次俯下脸来。
　　眼看著对方的唇就要贴上自己的，徐子恒气急败坏地胀红了脸，又担心赵思瑜姊妹俩会跑进来撞见这一幕；双手受制的他，只好勉强抽出一腿，并屈起膝盖，使尽全身的力气朝俯在身上的大个儿猛踢下去——
　　“噗咚”一声，完全没有防备的赵清雄狠狠地摔落床下，重物落地的声响引来赵思瑜与赵欣茹，两姊妹站在房门口，目瞪口呆地瞧著眼前这怪异又好笑的景象。
　　徐子恒狼狈地自床上坐起身，对著她们干笑。“不好意思，要叫醒你们的大哥真的很不容易。”
　　地上，摔得头晕眼花的赵清雄还有些状况外，摸著屁股喃喃反驳道：“只要你吻我一下下就得了，我一定乖乖起床。”
　　徐子恒立即拿起枕头砸向他。“你还在胡说八道！看清楚我是谁，我、我可不是你梦里的那个女孩。”情急之下，随口编了个谎言。
　　赵清雄皱了皱眉，子恒在说什么呀？什么梦里的女孩？他梦见的可不是别人，正是他这个将他踢下床的无情家伙。
　　拿开枕头，抬起脸正想反驳，却猛然瞧见房门口杵著两尊女门神，不由得惊吓过度地喊道：“思瑜、欣茹？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这会儿他总算完全清醒过来了。
　　赵思瑜抬高一眉睨著他。“你说呢？”
　　“哼，你可别说你想念我，所以特地跑来看我，你大哥我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赵清雄揉揉屁股站起身来。“都说了这个暑假要留下来练球，不回去了，真不知道你们还来做什么。”摆明了不欢迎两个妹子的到访。
　　“你少臭美了，谁说我是来看你的！”赵思瑜立即瞪眼反击。
　　“是啊，大哥，我和姊姊的目的主要是来看子恒哥的。”赵欣茹在一旁帮腔。
　　“哈！”赵清雄回以一声嗤笑。“我奉劝你们两个别再打子恒的主意了，他已经有了意中人了。”说得好不得意。
　　“意中人？”赵家两姊妹愕然地互望一眼。
　　“是啊，意思就是子恒已经死会了，你们两个没希望啦。”
　　赵思瑜转望向徐子恒。“子恒哥，你真的交了女朋友？”
　　徐子恒不得已地点了点头。
　　“哇！我不要啦！”赵欣茹立即哀叫了声。“子恒哥，你怎么可以喜欢上别人啦！那我和姊姊不就失恋了吗？”
　　“拜托你别在这里丢人现眼好不好？”赵清雄受不了地翻白眼。“也不看看你自己，乳臭未干的丫头，还想跟人家学谈恋爱！”
　　“哼！我年纪是小了点，可是姊姊总可以了吧！”赵欣茹不服气地回嘴。“我倒要看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比得上姊姊吗？”
　　“谁说比不上！”禁不得挑衅的大个儿不自觉地露了馅。“对方可是人中之龙，长得高大威武，英俊挺拔，而且……”话还没说完，“啪拉”一声，头上又遭到某样东西袭击。
　　忙抬眼看向暗器的来源，正好迎上徐子恒气恼的瞪眼，他立即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改口：“呃……我的意思是，对方可是经过高大威武英俊挺拔又是人中之龙的我——亲眼所鉴定，条件当然一等一。”
　　呼呼，好险！应该不会转得太硬吧？
　　“那可惨了。”赵欣茹非常不给面子地吐槽。“依大哥你的眼光，母猪也变貂蝉了。不行，我一定要亲眼见到对方才能服气。”
　　“啊？！”这可恶的小妹分明是存心找碴！赵清雄悄悄觎了徐子恒一眼，随后摆出大哥的威严回道：“你别太任性了，子恒的女朋友忙著打工，没空见你。”
　　“再忙也要约会吧？”赵欣茹嘻嘻一笑，转而向徐子恒撒娇：“子恒哥，你找个时间约你女朋友出来嘛。”
　　“这……”徐子恒一脸为难地笑了笑。“我想……恐怕不大方便……”
　　“怎么会呢？子恒哥……”
　　“欣茹，你别为难子恒哥了。”静默了好一会的赵家大妹子突然开口道，一双聪明的眼若有所思地来回瞧著自己的大哥和徐子恒。
　　“对嘛对嘛，还是思瑜比较懂事。”赵清雄赶忙连声附和，暗地里松了好大一口气。
　　赵思瑜没说什么，只是挑眉睇了他一眼，视线最后又回到徐子恒身上，停在他脖子上的某一点，突来一问：
　　“子恒哥，你脖子上怎么有两块奇怪的紫红色斑痕？”
　　这一问，可引起了赵欣茹的好奇与注意。“咦！真的有耶！这该不会是传说中的‘种草莓’吧？嘻嘻，子恒哥，你女朋友的嘴巴还满大的嘛。”
　　闻言，徐子恒先是一愣，跟著脸庞一热，迅速伸手遮住颈间。满脸通红的他，不由得在心里暗自咒骂起赵清雄，自己脖子上的“杰作”肯定是昨晚对方趁他睡著时偷袭得逞的。
　　气恼不过地，他忍不住朝对方暗暗瞪去一眼。
　　只可惜罪魁祸首早已心虚得垂下头去，感受不到他眼神里浓浓的杀气；倒是教细心精明的赵思瑜一一瞧入了眼。
　　※※※
　　乒乒乓乓！轰隆轰隆！阿砸！喝！
　　小小的客厅里传来一连串机关枪连番扫射以及拳脚交击的砰然声响，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屋里正上演著骇人的暴力事件，其实只不过是电视游乐器所制造出来的夸张音效。
　　相对于电视机前玩得不亦乐乎的三人，向来精神奕奕的大个儿却意兴阑珊、颓靡不振地窝在沙发里。
　　赵清雄一手支著颊，无言地望著坐在前方地板上的三条背影。已经一个星期了，本来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子恒，被他那两名不请自来的妹子足足霸占了七天！
　　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本以为上了大学后就可以摆脱这两个可怕的妹子，没想到她们还阴魂不散追到这里来，硬是厚脸皮地赖著不走。
　　白天把子恒借给她们不打紧，可没想到，两人到了晚上还缠著子恒不放，真是岂有此理！本该属于他和子恒的夜晚，就这么被躇蹋了。
　　愈想心里愈气、脸上的怨气也愈来愈重的大个儿，倏地站起身，走到电视机前，二话不说地切掉电源。
　　“臭大哥，你干嘛关掉电视啦！”赵欣茹首先跳起来发难。“我和姊姊好不容易要战胜子恒哥了耶！”
　　“哼，还敢说，都玩过那么多次了，你们两个还玩不过子恒一个，我看就别浪费时间了。”赵清雄鄙夷地嗤声道。
　　“那你也不能中途打断我们的游戏呀。”
　　“谁说我不能？现在都几点了，你们该上床睡觉了。”
　　“厚！没事干嘛那么早睡觉？我们在放暑假耶。”
　　“你没事我有事！”失去耐性的大个儿没好气地回了句。“总之，我不许你们再玩了，都给我回房间睡觉！”
　　“那你呢？”始终没出声的赵思瑜凉凉地瞥了他一眼。
　　“我、我……”原本熊熊的气势霎时萎顿，变得有些垂头丧气。“我当然也要睡了……”
　　“那就走吧。”赵思瑜站起身，拉著赵欣茹一起走向他的房间。
　　赵清雄依依不舍地看著徐子恒。真是令人沮丧呀！原本想说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两个妹妹睡，他就有借口和子恒睡在一起，谁知道思瑜竟然说什么他睡癖不好，怕他影响子恒的睡眠，硬是要他和她们睡同一间房，害他落得打地铺的下场。
　　不情不愿地跟著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像跟谁生闷气似地扭头就睡，懒得再跟自己的妹妹说半句话。
　　半个小时后，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著的大个儿，再也按捺不住地悄悄起身，踮著脚尖摸黑走到门口，才刚要扭开门把之际，身后突地传来赵思瑜追魂似的幽幽嗓音——
　　“大哥，你要去哪里？”
　　赵清雄倏然一僵，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我……我去上个厕所不行吗？”声音明显地带著恼意。
　　“我没说不可以，不过你可别去太久了。”
　　“知道了，真罗嗦，上个厕所也要管东管西的。”没好气地咕哝了句，随即开门溜了出去。
　　等他离开，房里静默了片刻后，赵欣茹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姊姊，我们还要继续这样整大哥吗？”
　　“哼，这还便宜了他呢，谁叫他抢走了子恒哥还要瞒著我们。”一开始，她还只是怀疑，可经过这些天的仔细观察，她已十分确定大哥和子恒哥之间的“关系”。
　　“可是……我想也许他不是故意要瞒著我们，这种事……毕竟不好说出口。”赵欣茹年纪虽小，倒也懂事。
　　赵思瑜没有回应，只是沉默著。
　　“姊姊，你会去跟爸爸告状吗？”赵欣茹又问。
　　“你会吗？”赵思瑜反问。
　　赵欣茹摇摇头。“爸爸虽然重男轻女，可这又不是哥哥的错。我记得小时候爸爸给了他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总是先让给我们两个；后来我们老是联手欺负他，他也不曾向爸爸告过状。虽然他有时候笨得很让人生气，可他真的是一个好大哥。”
　　“你说这么多干什么？怕我去告状啊？”赵思瑜涩涩地回道。
　　赵欣茹转头看著她，半晌，才开口道：“我知道你不会的。”
　　赵思瑜只是轻哼了声。
　　“姊姊，大哥和子恒哥以后怎么办？我们有什么办法可以帮他们？”
　　回应她的又是一阵沉默。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赵思瑜的回答——
　　“赶快睡觉吧，别想那么多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
　　“大哥、子恒哥，我和欣茹今天要回去了。”
　　隔日早晨，赵思瑜在餐桌上突然宣布道。
　　听到这话，原本无精打采吃著早餐的赵清雄瞬间变得精神百倍。“你们要回去了？真是太——”
　　话说到一半，餐桌下的长腿突然被人狠狠一踹；一抬眼，坐在他对面的徐子恒正对著他瞪眼，他立即乖乖住嘴。
　　“怎么不再多待几天？”徐子恒面带微笑地看著赵家两姊妹。
　　赵思瑜挑眉瞥了自己的大哥一眼，回道：“我怕我们再待下去，有人要发疯了。况且，出来这么多天也该回去了。”
　　“是啊是啊。”赵清雄逮住机会赶紧接口。“这么多天没看到你们，爸妈心里一定很惦记。”嘿嘿，这么说应该不会再被踢了吧？
　　赵思瑜轻哼了声。“他们惦记的人是你——赵家的大少爷，也是唯一的命根子。”忍不住酸他一下。
　　听不出妹子话里的酸味，赵清雄开心地接著道：“东西都整理好了吗？等会儿我送你们到车站坐车。”
　　赵思瑜微微眯眼看著他。“哼哼，你好像很迫不及待的样子嘛。”
　　一时高兴过头的大个儿忙收敛笑脸。“没、没有啦，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们自己的东西要收好，别忘了带走。”
　　“是喔。”赵思瑜心知肚明地嗤哼了声，没再理会他，转而望向徐子恒道：“子恒哥，我大哥这个人一向又笨又懒，欠人管教和修理，你千万别对他太好。如果他做了什么蠢事惹你生气，也请你看在我和欣茹的份上，别和他计较。”
　　徐子恒微笑地轻点著头。
　　“子恒哥，你和大哥要好好照顾彼此哟！我和姊姊有空一定会再来看你们的。”赵欣茹也说话了。
　　“还有，大哥，你别再一副笨头笨脑的样子了。”跟著又板起脸认真地看著自己的大哥。“比起子恒哥，你要面对的麻烦可多了。不过你放心，我和姊姊会尽量帮你的。”
　　赵清雄听得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都听不懂。”什么跟什么啊，欣茹这小妮子什么时候学会装大人样了？
　　看到他的表情，赵思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笨蛋就是笨蛋。欣茹，你别白费力气了，我们回房里收拾东西吧。”
　　两姊妹离开餐桌后，赵清雄再也压抑不住大好的心情，咧嘴笑道：“真是太好了，这两只母老虎终于要回去了，不会再有人来打扰我们了。”
　　相对于他开心得不得了的模样，徐子恒只是沉默著，一脸的若有所思。
　　“咦！子恒，你怎么了？”察觉到他不寻常的安静，赵清雄关心地倾身向前。“在想什么，怎么都不说话？”
　　徐子恒没有马上回应，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你觉不觉得……刚刚思瑜和欣茹说的话有点奇怪？”
　　“有吗？哪里奇怪了？”
　　徐子恒抬起头来看著他。“我想……她们很可能已经知道我们的事情了。”
　　赵清雄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怎么可能啦！如果她们真的知道了，才不会这么轻易饶过我咧。”
　　徐子恒无言地看著他，这家伙果真还是笨蛋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