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3年第4期
草木繁生的年代（四）
作者：春 晖
那个周六的下午，“瞎白薯”跟着她奶奶一块儿来到我们身边，她奶奶把她往前一推：“说！是谁拿了你的包儿？”
“瞎白薯”站在我们面前，缩头缩脑，一言不发。老太太骂一句“不争气的东西”，便横起眼冲我们来了：“你们还是学生哪，凭什么拿姆孩子的包儿哇？”我们异口同声地说：“没拿”。老太太冷笑道：“没拿？横是自己飞了吧？我费多大劲才缝的那个包儿哇！你们看着好叫家大人给缝去，凭什么拿别人的呀。”
艾菲菲翻着眼不屑地说：“什么破玩意儿呀，还一水儿的绿豆，白给我都不希罕要！”
老太太见回嘴的是艾菲菲，立时跳着小脚大喊：“早我就瞧出来了，就是你，翻瞪着大眼珠子光想欺负姆家美英子！还给姆美英子起外号！今儿个你得给我说清楚什么叫‘瞎白薯’？你干嘛不叫你自己‘瞎白薯’哇……”
其实那次当着老太太喊失口的根本不是艾菲菲，然而艾菲菲并不为自己开脱，脸一拉便拿出了平素吵架的厉害：“我叫“瞎白薯”碍你什么事啦？你爱捡骂，你活该！”
老太太被噎得干瞪眼儿，随后就摇晃着一脑袋白发给以还击，全是没完没了的车轱辘话，不外乎骂艾菲菲不是玩意儿，不是东西，赖我们拿包儿，给起外号，还指责我们在她家门口跳皮筋凭什么不带她家美英子玩……艾菲菲几次想冲过去煞煞她的气焰，都被米大菊拦住了。
那老太太虽也属吵架强手，却是越吵越不钉劲，嗓音渐渐嘶哑，脸色变得灰白，两只手直哆嗦。穆青竹说：“咱们别惹她了，这么老的人气头上没准能死呢……”
老太太准是听见了，怒目瞪着艾菲菲就有一个扑过来的动作，只见她身子一晃，竟扑倒在地上。“瞎白薯”瞅着她奶奶不知所措，突然双腿一跪与她奶奶滚在一起，随后就搂着奶奶“哇哇”大哭……
我们有点害怕了，相互嘀咕着打算逃跑。这功夫两辆运送煤球的三轮车挡在了身后，两个黑糊糊的送煤工人已凑过来，他们操着浓重的“煤球乡”（唐山）口音不由分说就向我们开了火。高个儿的说：“你们一帮子人对付这一老一小算哪门子事儿？欺负人也忒蝎虎咧！”矮个儿的比高个儿的凶许多：“真不要脸，欺负小脚老太太和傻丫头！老太太要有个好歹，俺两个拉上她找你们大人要棺材本儿去……”
艾菲菲毫不畏惧：“你们调查了吗？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那个矮个子扫了我们一眼：“俺们见天个调查你们，早就有罚你们的权利咧。挺大的丫头散了学不回家找活干，在街上唧唧喳喳跳猴猴筋，丢不丢人！”
艾菲菲“呸”了一声，说：“说的什么屁话呀，还猴猴筋儿！你才丢人呢，一双大黑手还想拿人家茶碗喝水。”
那个矮个子盯住艾菲菲看了看，恍然大悟地喊：“原来是你，还有脸在这儿说！那日给你家搬了那么多煤要碗水喝都不给！你个小黑心丫头的。”
艾菲菲跳脚骂起来：“你才黑心呢！瞧你那德行样！里里外外都黑透了，臭煤黑子！”
两个送煤工人立时勃然大怒。矮个儿的一边着：“煤黑子是你祖宗”，一边弯腰脱鞋，高个儿的在一旁忿忿助威：“叫她骂人，给她一鞋底子！”
艾菲菲跃身跳过青石板夺路就跑，我们也不再犹豫，随着她一窝蜂地抱头鼠窜。待到明白过来大伙是朝城里电影院的方向跑时，我猛然想起：哪能去看电影啊，应该先上学校改志愿才对呀……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