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1期
老师，我们班女生谁最漂亮？
作者：张 辉
那年，我刚从大学毕业，带着一脸的稚气走出了校园，又带着满腔的热情走进了校园，登上了三尺讲台。年轻的我踌躇满志，总想与众不同：每节课都在讲课前拿出五分钟左右的时间，让一名学生诵读一篇文章推荐给全班同学，以提高他们的阅读理解能力，因为我相信“聚沙成塔，积腋成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那是早饭后的第一节课，金色的阳光洒满校园，踏着上课的铃声，我满怀信心、面带微笑地踏上讲台，略显威严地喊出“上课”，伴着班长的“起立”声，全班66位同学齐刷刷地站起来，“老——师——好——”，“请坐”。这一切像事先设计好的电脑程序一样，和往日没有一丝异样，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一次特殊的考试即将开始。
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个子不高的男生杨家木走上了讲台，一双大眼睛因为眼珠的频频转动而显得颇有灵气。他拿出课前准备好的文稿，但是并没有马上开始朗读，而是略转身体，面向我站好，眨了眨大眼睛，望着我，“老师，我可以先问你一个问题吗？”这小子不定又要出什么“馊”主意了，我心里暗自嘀咕。虽然开学才有两个月的时间，但作为班主任，我已经掌握了这个学生的不少“反动”材料：这是一个“坏”孩子，什么“坏主意”都想得出来，像往女生书包里放一只活青蛙，用废报纸堵住邻居家的烟囱之类的事，对于他来说已经成为“低等”恶作剧。这一回，这个家伙又要耍什么“花招”呢？想到这儿，我心里多少有些怯意，但众目睽睽之下，我这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又怎能临阵脱逃？于是，我故作镇静地说：“当然可以。”这小子又眨眨眼说：“老师，请你审视我们班的每一位女生，”很明显，他在“审视”这两个字上加了重音，然后略作停顿，“完成选择题：我们班女生谁最漂亮？”这时，我仿佛听到自己的心“咯噔”一下，开始加速跳动起来，脑子里开始“翻江倒海”：王琳琳浓眉大眼，赵晓娟眉清目秀，张明媚楚楚动人，李倩倩窈窕多姿……她们中到底谁最漂亮呢？如果我说张明媚最漂亮，赵晓娟会怎样想？如果我说王琳琳最漂亮，李倩倩会怎样说？如果……如果我作出选择，不就暴露了我心灵深处的“秘密”？同学们会怎样看待我？我又重新“审视”这些同样带些稚气的学生。这时，我发现：不只是每一位女生，还有每一位男生，包括杨家木，66双眼睛都在注视着我，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看我这年轻的男班主任如何作出“心灵的选择”。我忽然灵机一动，选出了自以为高明的答案：“如果一道题目本身有错误，是不是就不要作答了呢？我认为这道题目应该是‘我们班女生谁最美丽’，而不是‘我们班女生谁最漂亮’，你说对吧？”杨家木说：“那要看大家怎样认为。”同学们略作思索，有几个同学微微点头，我赶紧抓住机会，向大家点头致意：“谢谢大家。”杨家木又眨眨眼睛说：“老师，你知道我的答案吗？”我下意识地摇摇头，“老师，我的答案是‘我们班的女生都一样漂亮’。”霎时间，我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不由地暗自叹服：“原来如此。”同时，我也意识到自己思想的局限、认识的浅薄、思维的迟钝，甚而感觉到隐藏在自己灵魂深处的“小”在逐渐幻出，渐渐地，我觉得这66个孩子的形象愈来愈大，我自己却愈来愈小了……
光阴似箭，岁月如歌，转眼间10年过去了。其间，我送走了一届又一届学生，又迎来了一届又一届学生，上了一节又一节课，但惟有那一节课的那几分钟、那个大眼睛的“坏”孩子最让我难以忘怀，因为他让我深深地明白了什么叫“教学相长”。
（联系地址：山东省滕州市官桥镇中心中学 2775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