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3期
草木繁生的年代（十五）
作者：春 晖
弯店聊一见来人如同见了救星，满心想着上前申冤诉屈，一开口竟“哇”地号啕大哭起来，随之捂着脸踉踉跄跄地逃往后排宿舍。
那女老师微微皱了皱眉，依旧默不做声。她看上去有40多岁，黄白肤色、眉目清秀，一脸深不可测的沉稳与冷静；穿一条灰色的多褶布长裙，配上藏蓝色的短袖衬衫，整个人显得既高雅又庄重。我躲在一棵小树后，偷偷打量着她，猜想这不是校长也是主任。
徐美蕉她爸盯着那女老师看了几眼，忽地变了脸，做出痛苦状，接着便委屈地凑过去说：“她还有脸哭呢！该哭的是我！开学第一天就害得我们家孩子大人哭成一团，我老妈招谁惹谁啦？老太太一天都没吃饭哪……”
那女老师一转身，竟朝我走来，她扶着小树低下头温和地问我：“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心狂跳不止，惟想着：“坏了!她准以为那是我爸呢!”不由得大声表白：“他不是我爸，他是徐美蕉的爸爸!”
我当时的表情一定是既惶恐焦急又稚嫩滑稽，那老师笑了，爱抚地摸了摸我的头：“是你爸也没关系呀，老师哪会因为家长的事去怪孩子呢!”我当时并不太明白那话的含义，然而立刻感到这老师很可亲，于是一口气地道出了徐美蕉的事。
那女老师不动声色地听着。待我把从早到晚的经过全部说完后，她还是没表态，只深深地出了一口长气，然后就端起弯店聊的脸盆，一边叫我们等着她，一边向后排宿舍走去。
徐美蕉她爸瞄着她的背影问我：“这女的是个头儿吧？”我说不知道。他得意地作了个鬼脸：“准是斥儿麻杆腿去了，还不得叫她给我赔礼道歉？”我说：“您骂完人还想叫人给赔礼道歉哪!”
不大工夫那女老师就回来了，她手持一把钥匙，声称带我们去教室取书。一听要取书，徐美蕉她爸虽高兴了点儿，却因为弯店聊没给他道歉而耿耿于怀，不住嘴地抱怨哪个学生遇见这种老师算是倒了八辈子霉。“您刚才瞅见了吧？”他紧追着那女教师说，“讲不出理来就哇哇大哭，这当老师的还不如学生呢！我们家二丫叫她挤兑成那样也没当着人掉泪，见了她奶奶才忍不住了……我瞧您准是个领导，您说说，连学生都不如的人，她能当得好老师吗？”说罢又状告弯店聊如何瞧不起他，如何骂他泼皮无赖，接着又说出要给他家二丫儿转学，不能在这么次的老师手底下受气，甚至说出要转到二百五十中，那学校指定不会遇到这号的班主任……
直等到徐美蕉她爸一腔话倒尽，那女老师才停住脚开口说话。她首先声明自己不是什么领导，只是普通老师。接着问徐美蕉她爸爸：“您知道解老师多大年龄吗？她只有24岁，去年才参加工作，这学期头一次当班主任，经验肯定不足，大家多谅解她才对吧？”
徐美蕉她爸嘴一撇，刚要接碴儿，她马上又说：“知道您孩子一上中学要遇到多少老师教吗？开九门课，至少也有九个老师，哪能一跟老师有点儿矛盾就转学呢，再说转到哪儿也不可能每个老师都那么可心。我劝您不要轻易让孩子转学。”
徐美蕉她爸脖子一梗：“您趁早别劝了，就冲她骂我泼皮无赖，我也不能把孩子让她教！我们吃饱撑的呀，放着家门口的二百五不去，倒跑到这么远受挤兑来！不是吹牛，我们家孩子在哪儿念书都是一流的顶呱呱！”说着又谈起二百五十中多好多好……
打开教室门，书就拿到了。就在徐美蕉她爸埋头鼓捣书的时候，那女老师突然搂着我的肩，俯在我耳边说起悄悄话。听了她的话，我激动万分，立刻也向她耳语了几句。
回去的路上，徐美蕉她爸问我老师跟我嘀咕什么了，我笑而不答。他一再追问，我最终也没告诉他。（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