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5期
比裙子更美丽的……
作者：王凤林
师生议论，蜚短流长，惊动一校之长： “为了培养文明礼仪，学校统一订做套装。贵班风气纯正，堪称全校榜样。校服一事，不可小看，学生若不喜欢，可换别样。天气炎热，要注意学生身体健康……”
校长姓马，慈爱心肠。她以女性特有的温柔体贴，赢得了学生、家长和社会的普遍赞扬。她一向正统，很少穿时装，今天却穿了一件齐膝的深红色褶裙。这么热的天气，为了说服学生，她改变了自己的着装习惯。
洪老师敬重马校长，因为校长曾经是他的老师，他对校长的指示从来都是认真执行。但对此事，他觉得，校长未免有点小题大做。尽管他答应得痛快，但实际上并没有深入去了解情况。他对自己的班级很放心，因为这个班曾经是一个全校出了名的乱班，万般无奈，中途换“将”，马校长才点了他的将。他花费了一年多的心血，终于将这个班挽救过来，并逐渐成为全校的榜样。现在的班级，班风正、学风浓，师生友爱，团结向上，任课教师满意，马校长多次公开表扬。这样一个班集体，女生穿不穿裙子，不值得这样兴师动众！
教室里，风扇嗡嗡，门窗大开。地面是热的，墙壁是热的，室内的空气也是热的。饮水机上的水桶，换了一桶又一桶，地面上降温的凉水，洒了一次又一次。无论老师还是学生，无论男生还是女生，个个汗流浃背。男生们热得不顾学校的禁令，光起了臂膀，女生们则用书本当扇子，不住地扇着脸庞。
过了一周，有家长打来电话，质问校长：“女孩子不让穿裙子，真是荒唐！”
校长召见洪老师，既是商量，也是指示：“限期做好工作，及时答复家长。”
校长的多次过问，家长的强烈质询，使洪老师坐不住了，心里忐忑不安起来。他决心把此事调查清楚，给校长和家长一个交待。
自习课上，他找来了女生班长赵芳。他先表扬了女生在内务比赛中取得了第一的好成绩，又说女生在“红五月”歌舞比赛中拿了大奖，还说女生在班级纪律上具有影响男生的力量,最后才切入主题：“咱班的女生做什么事都叫我放心，但最近有一件事，实在让我费解……”
“什么事？”赵芳眨着那双聪慧的大眼睛，有点装模作样。
“你看，这么热的天儿，别的班女生都穿裙子，我们班的女生怎么都是绿裤长长？”
“就这事啊。怎么，违反校规了吗？学校规定统一着装，并没有规定必须穿裙子！我们都穿长裤也是统一呀。”
“虽然没有违反校规，却有家长指责管理不当。马校长亲自过问，我实在难以搪塞。”
“他们也太小题大做了！我们连这点自由都没有吗？”
“这倒不是。我只想了解你们为什么不穿裙子。至于今后穿不穿，那是你们的自由。”
“还是啊，既然没有违反校规，又没给班级造成坏的影响，这事您就不必操心了。咱班女生这点隐私权还是应该受到保护的。”
洪老师明白了，不穿裙子的事，赵芳一定是知情者或策划者，所以，很难从她这里打开缺口。他挥挥手，让她回班级去了。赵芳这个班长，学习好、人品正、敢做敢当，在学生中有一定影响。看来，这事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和不好的后果，洪老师心里稍稍坦然一些。
既然不穿裙子没有什么坏的后果，调查又有什么意义呢？洪老师向马校长做了汇报，意思是暂时放一放。马校长却说：“越是不说，后果越难以预料。独生子女群体问题多多，不能马虎大意，调查应抓紧。”
晚自习时，洪老师把班里最老实、最听话的女生董莹找到办公室，谈了一会家常，便轻轻地问：“董莹，咱学校订做的裙子不好看吗？”
“好看。”董莹低着头，没敢看老师。
“好看为什么不穿呢？”
“老师，您别问了，我是不会告诉您的。”
任凭他怎么启发，小董莹就是一言不发。没办法，他只好放董莹回教室自习。
唉，怪了。洪老师开始怀疑起自己在学生中的地位和影响力来。他一跺脚：我就不信，女生对我守口如瓶，男生总不会这样。于是，他又找来了体委于龙。这次，他单刀直入：
“于龙，你有没有听说咱们班的女同学为什么都不穿裙子？”
“不知道。刚开始，有几个穿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都不穿了。”
“男生背后是怎么议论的？”
“唉，都说是女生脑袋出了问题，冷热不分。”
“谁问过他们？”
“谁敢问呐。谁问谁遭殃，群起而攻之。”
洪老师又找了几个男女同学分别了解情况，但都一无所获,他一筹莫展。
洪老师调查女生不穿裙子的问题，在班级里引起了骚动。男生议论纷纷，女生则背地里聚在一起嘁嘁喳喳。
后转来的女生闻秀有些沉不住气，眼含着泪说：“要不，我去找洪老师实说了吧。大家都为了我好，却让洪老师为难，我心里过意不去。”
“这不行，难道我们的罪就白受了？再说了，班主任能为我们保密吗？”
“我看，反正也不是什么错误，瞒到底算了。”
“可能瞒不过去，你看班主任这几天的脸色，还不得急出病来。”
“可以告诉他，让他替我们保密。”
“不行。没准他在忘乎所以的时候就会给泄露出去。再说，马校长追得这么紧，他能不跟马校长说吗。一旦让马校长知道，那又得在全校大会表扬，小会赞赏，弄得全校人人皆知，我们不就是好心做了坏事吗。”
“是啊，那样的话，闻秀同学就没面子了，还怎么在学校念下去呀。”
大家看法不同，争论不休。还是赵芳一锤定音：“有些人也真是的，总好窥探别人的隐私。我看，还是继续保守秘密。我们遭点热罪，让班主任遭点莫名其妙的罪。快到毕业了，让他今后也好想着我们！”
于是，班主任仍然不敢去面见马校长。
忽然一天晚上，他接到闻秀母亲打来的电话，电话中道出了全班女生不穿裙子的秘密：原来，闻秀几年前因病双腿做植皮手术失败，落下了大面积的难消除的疤痕，从上初中起，夏季都不能穿裙子。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越来越怕别人看见她的腿。偏偏现在的学校都要求统一着装，尽管老师同意她一人穿长裤，但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用不了几天，学生都知道闻秀是个疤痕腿。为此，闻秀才转了学。只有到了这所学校，在他这个班级里，闻秀才受到了所有女同学的保护。闻秀的母亲千恩万谢，对学校、对班级、对老师、对所有同学，特别是对全班的女同学，感激不尽。闻秀也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她怕因为自己的事，让老师受委屈，在同学们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的时候，便只好求助自己的母亲。
洪老师终于松了一口气，但又为难起来，既然女生们这样为闻秀严守秘密，自己怎么向马校长汇报呢？忽然，他来了灵感，何不发挥自己的特长，写一首诗，委婉而含蓄地向马校长表达出本班女生美丽的心灵。
他打开电脑，一首饱含真情的小诗飞上屏幕：
美丽的长裤
长裤比裙子更美丽，
那是因为它代表了一个集体。
牺牲的是凉爽，
换来的是尊重和笑意；
失去的是美丽，
得到的是真情和友谊。
不必探寻，
也不必为此心悸，
就让这美丽的花朵，
永远开在孩子们的心里！
马校长收到这首小诗，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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