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5期

草木繁生的年代(十七)

作者:春 晖




  络老师把我带到远离教室门口的楼梯处,一无表情地向我发问:“这节课你听得怎么样?”我躲避着她的目光,无言以对。不算明亮的楼道里匆匆走来一个大个头学生,我看出是陶满香。她刚要迈上楼梯就被络老师叫住了:“40号,你先过来一下!”陶满香站过来,不由地垂下了头。上课回答问题时她答得驴唇不对马嘴,料知要挨斥儿了。
  “你上课一直忙什么呢?”络老师问。陶满香举起手中的两张纸,呐声道:“解老师叫我把各组的名单抄好,中午她就要。”“你这是抄好了去交活儿?”我瞧出络老师大为不悦,斗胆插了一句:“她是我们班长。”“班长不听讲也什么都学不会!这活儿什么时候给你的?”陶满香说上早自习时候给的。络老师略微沉默了一下,换了口气:“以后再有这类事就该跟老师说,这么多人的名单明天才能抄完。当班长更要多动脑筋,更要敢跟老师讲自己的想法。”
  陶满香一走,络老师就转向我,她意味深长地说:“你帮助徐美蕉回到了课堂,下一步该轮到徐美蕉帮助你了吧?”我听后不解其意,现出一脸的困惑。络老师继续说:“你上课要是老这么走神儿,学习肯定跟不上,能不用人帮吗?”一时间我百感交集,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跟老师说,又不知怎样开口。
  络老师拍了拍我的肩,又像昨天那样声气变得异常柔和:“盛柳,你和徐美蕉都是以优异的成绩考进来的,两个人应该齐头并进嘛,在中学里也要成为优等生……”
  从我日后发展的情况看,理科一直属于我的弱项,惟独在初中阶段数学学得非常好,竟然还代表班里参加过年级的数学竞赛。那时不光我对代数感兴趣,全班同学几乎都热衷于上代数课。络老师往讲台一站,每个人立时变得精神抖擞,就像站好队伍的士兵等着首长检阅,既有点紧张,又充满了好胜和新奇。
  每节课的开始和结束前络老师必郑重地提几个问题,要求是不仅回答正确,还得语言简洁,不许带口头语。若答得不合要求,她只说声“坐下”,再叫起一个人重新回答,这就是不言而喻的批评了。如果有谁回答得很出色,她也从不信口夸奖,只用她那温和的饱含愉悦的嗓音向大伙发问:“都听清楚了吗?”这个赞赏虽然含蓄,对我们来说却格外有份量。每上代数课,大家都不知不觉产生一种渴望,盼着老师叫自己回答问题,盼着得到老师那含而不露却又十分宝贵的赞赏。
  我们喜欢代数课,还因为钦佩络老师那不同寻常的记忆力。络老师提问学生从不喊名字,只叫学号,叫过一次准能记住,不到两周的时间就能记住我们班所有人的学号。后来知道她共教三个班,令大家惊叹叫绝的是络老师竟同样记得住其它两班学生的学号。
  越是佩服络老师就越愿意拿她跟自己班主任相比。弯店聊在政治课上也时常提问,但她既不叫学号也不叫名字,提出问题后就倒背着手在学生中来回走,好半天才选定一个目标,往跟前一站,敲敲桌子:“你来回答!”初一学生的政治水平确乎不高,一个问题往往四五个人都答不对。弯店聊抿住胸有成竹的笑意,煞有介事地皱着眉,一个接一个地往起叫,待到快有一行座位上的人都站起来了,她才一挥手,命令所有人坐下,雄纠纠地走上讲台自己开讲。
  弯店聊讲课一贯敞开嗓门,声音抑扬顿挫,还不时助以握拳的手势。那一日没等她讲几句从后边就传出一声大喊:“老师!您讲的跟28号答的不是一样吗?”
  大喊的学生叫果青,虽长得个头不高、其貌不扬,却是班里的风云人物。果青喜欢对任何事说长道短,尤其喜欢在坐位上左一枪右一炮地对班主任进行突然袭击,开学第一天就是她亮起大嗓门指责弯店聊忘了给黄豆查学号,每当弯店聊把徐美蕉和陶满香的名字搞混时也是她毫不姑息地当面纠正。这一阵她正在班里掀起“学号热”——鼓动大家要像络老师那样记住全班人的学号,并以学号相称呼。眼见她已十分有起色,这不,说话间自然而然就道出了28号,说完还自鸣得意地冲着28号孙兰菊笑了笑。谁想她口出的这个号码就把弯店聊弄蒙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