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9期
草木繁生的年代（二十一）
作者：春 晖
我以为这下就能把二黄毛治服了，不料她抹了两把额前的碎黄毛，脸又变了回来：“我根本没说陶满香她爸的坏话嘛！我就想说咱们老师，还有络老师的事。”“还有络老师的事？”我心头一惊。说话的工夫身后已围上来几个同学，皆撺掇二黄毛继续讲她的故事。二黄毛虽少了好几分先前的神气，可还是把后边的事情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
原来弯店聊一见陶满香她爸要把水萝卜送给自己，非但不乐，反倒绷起了脸厉声问道：“你要干什么你？想用萝卜贿赂我吗？达到让你女儿永远当班长的目的吗？你这人简直是岂有此理！”陶满香她爸像被人劈面击了一掌，一下子就傻在那里，他极力想辩白，却又笨嘴拙舌，话不成句：“我哪有那个心呐，您千万别……这么想我呀，孩子遇上个好老师不易，我就是想让老师尝尝我种的萝卜……”
“我为什么要吃你的萝卜？我怎么能吃你的萝卜？简直莫名其妙！”弯店聊越说越来气，竟嘶喊起来。一个在旁边看热闹的蹬平板车的忍不住了，跃身跳下车，大啐一声：“真他妈是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有萝卜还不抵喂狗呢！”弯店聊扭头一看，见是个衣衫不整、瘦小枯干的人，立即冲他冷笑道：“先瞧瞧自己的寒酸相吧，有什么资格骂别人是驴是狗！”
那蹬平板车的一弹身凑近弯店聊，怪声怪调地大喊：“谁骂你是驴是狗啦？谁要骂你是驴是狗谁他妈是孙子，连人话都听不懂，这老师还当什么劲儿呀！”弯店聊气愤至极：“你骂谁听不懂人话？还狡辩自己没骂人呢，这就是证据嘛……”那蹬平板车的小个子哪肯罢休，连连地跳着脚，愈加出口不逊地对弯店聊进行反击。
那俩人当仁不让地争吵，陶满香她爸倒成了最尴尬的受过之人，苦着脸两头劝，好话说尽，却没人听他的。
站在一旁的二黄毛大气不出地观望着眼前的一切，心里却好生不安，一阵阵为班主任受辱骂感到不平，又一阵阵为陶满香她爸好心没好报感到委屈。突然，她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一看，竟是络老师！二黄毛大喜，赶紧跑过去，一口气地把事情的始末说给了络老师。
后边的经过是：络老师几句好话就平息了平板车工人的怒火，随后又客客气气地上前跟陶满香她爸打招呼，邀请他进学校里坐一坐。陶满香她爸慌慌地摆着手：“不进去，不进去啦，这就够给你们添乱的了……”络老师再不客套，开门见山地说起陶满香代数的学习情况，并让家长时时叮嘱自己的孩子，不光要把社会工作搞好，学习也要上去，应当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学习上。说完她又拉了弯店聊一把，叫她也说一说。弯店聊嘴一噘：“你说得够全面了，我没什么可说的。”
陶满香她爸百般向络老师道谢，临走时又捧出那三个萝卜要送给络老师尝，还言说，不收下就是瞧不起他这个泥腿子家长。络老师笑了笑：“既然说了这话，我们就尝尝你的萝卜。这么大的个儿，留下一个足够了。”陶满香她爸再三再四地留下三个，络老师再三再四地不肯答应，最后，陶满香她爸只好作罢。
络老师携弯店聊一进学校，便将那萝卜送给了传达室的李大爷。走出传达室，弯店聊竟撇下她自己去了。“小解，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呢！”络老师高喊。弯店聊却是头也不回，脚下的步子更快了。望着矮松夹道的甬路上那越走越远的背影，络老师没有再喊，也没有去追，转身走出了校门。原来她是下班要回家的。
二黄毛一讲完，几个同学就开始议论班主任太没水平。我一句也没参与，悄悄凑近二黄毛：“你不是说去过络老师家吗？她家什么样啊？”二黄毛一愣，直眼瞪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