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9期
珍贵的礼物
作者：贾尼斯．安德森．康诺利
那是当天的第七节课，也是最后一节课。 当时，我正沿着走廊向教室走去，老远我就听到教室里尖叫声、起哄声、打骂声响成一片，夹杂着课桌椅“唏哩哗啦”的碰撞声，简直乱得不可开交。我连忙跑上前去，一进教室，我就看到一个男生把另一个男生按倒在地上，正骑在他的身上。
“听着，你这个白痴！”被骑在身下的那个男生大声吼叫着，“我才不在乎你妹妹呢！”
“我警告你，最好离她远一点，听见没有？”骑在上面的那个男生威胁道。
我简直气愤极了。为了以示师尊，我竭力挺直了我那瘦弱单薄的脊背，喝令他们立刻停止打斗。突然，教室里14双眼睛一起转向我，疑惑地注视着我。我知道，在他们眼里，我一定是太缺乏自信了。这时，那两个男生停止了打斗，互相瞪了一眼，然后又看了看貌似威严的我，才缓缓地站起来，走回各自的座位上。就在此时，对面班级的老师穿过走廊来到我的班级门口，把头伸进教室，对着我的学生大声吼叫着，喝令他们坐下来，闭上嘴，并要他们按照我说的话去做。这不禁让我感到自己竟是那么地软弱无力，那么地没有威信。
下课之后，我把那个挑起这场打斗的男生留了下来。他的名字叫马克。
“小姐，别再浪费你的时间了，”他毫不在乎地说，“我们这些人都是公认的白痴！”说完，他就晃晃悠悠地扬长而去。
我惊呆了，一屁股跌坐在椅子里。我开始怀疑我是否应该当老师了。我一遍又一遍地扪心自问，但是，同时，我又对自己说，这种罪我只要忍受一年就行了，明年夏天结过婚以后，我就不当老师了，我要找一个报酬更高的、更能体现自身价值的工作。
“怎么样，他们不好对付吧？”那位刚才在混乱的时候来过这个班级的同事问我。
我苦笑着点了点头。
“别担心，”他继续说，“我曾经在暑期班里教过他们。他们只有14岁，多数人根本都毕不了业。别再为他们浪费时间了。”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啊，你可能不知道，这些孩子都住在野外的棚屋里，他们是那些从外地迁徙过来的工人和农民的孩子。可想而知，他们能接受到什么良好的教育？你能指望他们将来怎样？他们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自由散漫惯了。刚才，那个被马克压在地板上的男生就是因为在他和马克的妹妹一起采摘豆荚的时候骚扰了她。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就已经警告过他们，叫他们别再吵了。对这些孩子，你千万不能让他们闲着，要设法叫他们忙个不停，再就是要让他们保持安静。如果今后他们再给你惹麻烦，你就把他们送到我这儿来。”
当我收拾好东西回家的时候，马克刚才说“我们这些人都是公认的白痴”时那张充满了无所谓的表情的脸依然在我的眼前闪现。 白痴？哦，真是不可思议，他们怎么能认为自己是白痴呢？！这两个字深深地刺激了我，也深深地震撼了我，我必须要果断地采取一些强有力的措施。
第二天下午，我郑重地对那位同事说，请他今后不要再到我的班里来了，我必须要用自己的方法来对待那些孩子。说完，我走进班里，注视着每个学生，然后，我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下了“ECINAJ”几个字母。
“这是我的名字，”我说，“你们能告诉我它是什么意思吗？”
同学们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然后，他们告诉我说，我的名字太奇怪了，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我看了看大家，然后，又在黑板上写下了几个字母，这次写的是“JANICE”。我刚一写完，就听到有几个学生未加思索就读出了这个字，并且面带微笑地望着我，似乎是在说：“瞧，我读得对不对？”
“嗯，很好。你们读的对，我是叫贾尼斯，”我说，“现在我要告诉大家的是，我是一个在学习上有障碍的人，医学上就叫‘诵读困难症’。记得我刚开始上学的时候，我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正确。我不但不会拼写单词，而且那些数字更是令我头痛，常常把我搞得头晕眼花。于是，我被贴上了‘白痴’的标签。没错——我是一个‘白痴’。如今，我仍旧还能听到那些可怕的声音，并且它始终让我感到耻辱。”
“那您后来又是怎么成为一个老师的呢？”这时，有位同学问道。
“因为我恨别人叫我‘白痴’，我根本就不笨，而且我非常热爱学习。这就是我这节课要讲的内容。如果有谁喜欢‘白痴’这个称呼，那么他就不应该继续留在这儿，请换个班吧！我们这间教室里没有‘白痴’。”
“当然，学习毕竟是一件艰苦的事情。今后，我不会让你们觉得学习很轻松，很悠闲，”我继续说道，“我不会让你们继续自由散漫下去，我们必须奋起直追，不断地学习、学习、再学习，直到你们赶上其他班的同学。到时候，我希望你们都能毕业，我还希望你们中间有人能够上大学。请不要认为我是在和你们开玩笑——这是我对你们的承诺。今后，在我的教室里，我希望再也不会听到‘白痴’这个词，你们明白吗？”
听了我的这一番严肃的话语，他们的脊背似乎坐直了一些。
从那以后，我们大家确实都很努力，而马克的表现则更加出色。有一次，我听到他在走廊里对另一个男生说：“告诉你，这本书真的非常好。我们再也不看那些小孩子们看的书了。”原来，他手里拿的是一本《杀死模仿鸟》。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几个月飞也似的过去了。在这期间，同学们的变化真是令人惊奇。但是，有一天，马克却说：“可是人们还是认为我们很笨，因为我们总是说不好话。”哦，我盼望已久的这一刻终于来了。这样，我就可以开始教他们文法课程了，他们太需要了。
可是，随着6月一天天地近了，我也越来越感到难过。因为，如今的他们，总是盼望着能够从我这儿学习到更多的知识，可是我就要结婚了，而且还要离开这儿，迁到其他州去。同学们也都知道这件事。因此，只要我在课堂提到这件事，他们就很明显地流露出不安的神色。虽然，我对于他们变得喜欢我而感到很欣慰，但是，我也清楚地感觉到气氛的拘谨与严肃，难道他们是在为我即将要离开他们而生气吗？
转眼，我在这所学校教书的最后一天到了。那天一大早，当我怀着沉重的心情迈进教学楼的时候，我看到校长已经在那里迎接我了。“请你跟我来一下，好吗？”他神色严峻地说，“你们班好像出了点问题。”说完，他目视前方，带着我穿过走廊，向教室走去。究竟出了什么事？我感到非常纳闷。
及至走进教室一看，哇！我简直惊呆了！只见教室的每个角落里都插满了枝状花饰，每个学生的课桌上和每个档案柜上也都摆满了鲜艳的花束，而在我的讲台上则放着一个盛满鲜花的巨大的花篮。哦，他们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鲜花的呢？我有些纳闷。因为这些学生的家境大都非常贫寒，必须要靠学校的救济才能勉强维生。
面对此情此景，我不禁激动地哭了起来。他们也跟着我抽泣着。
后来，我才知道这些鲜花是怎么弄来的。原来，马克每个周末都在学校附近的一间花店打工。前些天，当他看到我所教的其他几个班的学生为我订购了鲜花的时候，他就立即提醒了他的同学。同学们内心的自尊被强烈地激发起来了，骄傲的他们可不想永远被贴上“穷人”的标签！于是，马克请求花店的老板把店里所有“不新鲜”的花送给他。此外，他又打电话给殡仪馆，对他们说同学们需要一些鲜花送给一位即将离开他们的老师。于是，殡仪馆答应在每个葬礼之后把那些花束给他。
虽然，这些鲜花不是他们从花店里买来的，但是对我来说却是他们送给我的珍贵的礼物。不过，这并不是他们送给我的惟一的礼物，在那之后，他们还送给了我比这更加珍贵的礼物——两年后，我那14个学生都顺利毕业了，不仅如此，有6个同学还获得了大学的奖学金。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28年过去了。现在，我又回到了那儿，并且在我开始教育生涯的那所学校附近的一所文科大学任教。我获悉马克和他大学时的情人结了婚，如今是个非常成功的商人。而且更巧的是，3年前，马克的儿子还在我教的大学二年级的优等英语班里学习。
有时侯，当我回想起自己当老师的第一天所发生的那些事情的时候，我就会觉得自己当初是多么幼稚啊，竟然打起了退堂鼓，还想着要去找一个报酬更高的、更能体现自身价值的工作呢！每当想到这些的时候，我就会自嘲地微笑着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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