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1期
老街上的旧书摊
作者:陆 浩
我虽在小镇工作多年,但平时忙于教学和日常琐事,少有空暇出门闲逛。如今中考结束,因傍晚美景的缘故,我也想到这古镇老街去走一走、看一看。
晚风拂过,带来了丝丝凉气,西边的霞光依旧显得通红。跟随着散步的人群,我也来到榕树下,看见大人们谈笑、聊天;小孩儿追逐、游戏,心情舒畅极了。当我坐在榕树下时,一束余晖正好从头上射过,照在对面老屋墙上的一块题名“希望”的横匾上,仔细一瞧,原来屋内是一个摆满旧书的书摊。无聊之际我便上前随手翻看起来,呀!这不是席慕蓉的诗集《信物》吗!我多年想买都未能如愿,这老街的旧书摊上竟然有。
“年轻人,要买这本书吗?”忽然,一个亲切而又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抬头一看,一个步履蹒跚但精神矍铄的老人从屋里走出来。他八十有余,头发胡须银白,身穿一套灰白色的衣服,背很驼,后边的衣服向上翘起许多,脸上有许多黑斑,在右嘴角下还有一颗比筷子头略小的红痣。
“是的,老人家,您是老板吗?”我问道。
老人点了点头:“你有眼光,《信物》是本好书呀!我曾读过无数遍,很便宜,只有三元八角。”他在微微一笑中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假牙。
我伸手摸钱来买,搜遍了所有衣袋,却没找到一分钱,这才想起出门时换了一身短衣短裤,忘记带钱了。我只好将手中的《信物》放回书摊。
老人似乎看出了我的窘态和尴尬,热情地说:“没带钱?如果你要买,我替你保留好这书。”
“哎呀!太好了,那明后天有空我再来买。”在转身离去时,我还挥挥手:“老人家,您一定留好哟!”
“放心吧!”他慈祥的脸上露出足以让我放心的真诚。
接下来的几天,是初三工作的扫尾——填毕业证书、整理档案、写工作总结等等。忙了一段时间,一放暑期,我便卷好行李回家了,去老街买书的事早已忘掉。
假期中,我曾教过的学生来家中玩,为准备明年的高考,邀我陪同他们去大观楼新华书店购买资料。
在两位学生找资料时;我也随意地翻看书店中的新书。“哇,席慕蓉的《信物》!”我翻阅两遍后,发现竟与小镇老街上的旧书《信物》的内容一样,原来这是它的第三次出版。我当即想买下,却犹豫了。在旁的两位学生听了旧书摊的事,笑起来:“老师,您太认真了,人家只是随便说一句,他会留下?”
“可我毕竟与老人说好,怎么能不守信用!”我还是下不了决心。
“得了,如今的生意人看重的是钱,再说他老了,早就把这事忘了,您买吧!别错过了机会。”学生极力劝说。我左思右想,觉得也有道理,便买下这本崭新的《信物》。
时间一晃,暑假将结束。为参加全镇的“保先”教育活动,我提前一天回到了学校,上午收拾好寝室,下午闲着无事便去了老街上的那个“希望”书摊,想看看老人是否留下那本旧书。
“陆老师,您买书吗?”走近旧书摊却发现换了主人,原来是学校初二(1)班的秦梓澜同学。
“是的,你这儿有席慕蓉的诗集《信物》吗?”我小声地问。
“有,有一本,不过是我爷爷走时给别人留下的。不卖!”
“哦!啊?”
我的头好像被什么重击了一下,晕乎乎的,耳边又响起那和蔼的声音——“我替你保留好这书”。
此时我懊悔极了,老人遵守诺言,我却不守信用,而且还是一位……为弥补心中的过失,我决定买下它,尽管自己已有了同样内容的一本新书。
我掏出10元钱,递给秦梓澜,低声说;“我买下……。”
“对不起,老师”,女孩礼貌地说,“刚才我讲了,这是我爷爷留下的,很多人想买都没卖,您不如选其它书吧!”
我语无伦次地说:“秦梓澜同学,我就……我就是你爷爷约好的那人,今天来买。”我声如蛐鸣,在老人和小孩面前,我显得那么渺小、卑俗、丑陋!
“哦,您终于来了,等您两个多月了。”
我接过书说:“钱就不用找了,就当这书的保管费。”我想以此来减轻内心的愧疚。
“不,不行,我爷爷说过,书摊中的书一律按原价卖。好了,我可以去烧炷香了。”女孩随意补了一句。
“烧香,这又不是什么节日,烧什么香。”我也随口说了一句。
“老师,您不知道,我爷爷一个月前突然生病去世了。他……他走时还叮嘱我一定要等到他约好的人来才把书……把书卖出去。”说话间秦梓澜的声音哽咽了。“啊?生病去世?什么?你爷爷他……他已……”我不无激动地问。
“您可能不知道,我爷爷原来是一名老红军,年轻时就在哈尔滨当解放军!这书摊是他今年春节才办的。他说今年是纪念抗日战争胜利六十周年,他把他一生珍藏的书拿出来办起了这个小小的旧书摊,卖得的钱,捐献给东北的希望小学,让这些孩子认真学习、发愤图强,不要忘记历史,将来更好地报效党和祖国……”秦梓澜同学一边点头一边向我介绍,她的神情由悲伤、痛苦逐渐变得自豪、骄傲。
坐在旧书摊前,我的心情无语表达,双眼凝视着眼前涛涛的岷江,残阳早已落下西山。在晚风吹拂间,我悄悄地用纸巾擦了擦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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