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期
无处告别
作者：顾燕夏
直到有一天，一个孩子打开了我记忆的缺口，一下子把我带回到童年的小屋前。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扬扬手，一次次地向童年说着再见，直至最后一颗乳牙。
胖胖的男孩双手紧紧地拽着什么，嘴角还有一丝鲜血。“老师，我的牙齿掉了，扔到哪儿呢?”一席话使我猛然想起，20年前，我也是这样一次次地问妈妈，而妈妈则会牵着我的手走到一个地方，然后举行一场“庄严”的告别仪式。可现在，学生们上了寄宿制学校，远离家园，到哪儿去说再见呢?没有那双温暖的大手牵着，童年，似乎无处告别。
“扔屋顶上!”“扔床底下!”“老师，我知道。上面的牙齿扔在床底下，下面的牙齿扔在屋顶上，并且扔的时候不能说话，要双脚并立，要不牙齿就长歪了。”阳阳站起来一脸严肃地说。呵呵，可爱的孩子，我知道这番话是妈妈对你叮嘱的翻版。每个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完美的，细微到一颗牙齿。“你掉的牙齿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上面的。”“那，这样吧，你把这颗牙包好，晚上带到寝室，扔在床底下。记住，要双脚并立哦。”“嗯!”胖胖的涛郑重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把牙包好。“孩子们，换牙说明我们正在长大，掉一次牙，就是向童年挥一挥手，童年的时光就会在这挥手之间溜走。”“牙全部换好了呢?”孩子们争着问。“那就是跟童年永远地告别啦。说明你们长大了，要进入另一段岁月了。”“哦”，孩子们一个个扬着小脸，带着对诀别那一刻的向往抑或担忧，发出了一声含义不明的叹息。
是的，孩子，你们还处在这个叫做“童年”的青葱时光里，一个人生的后花园。你们在里面尽情地嬉戏，左顾右盼，欢腾跳跃。隔着开满紫色牵牛花的篱笆，我听到了那明净如溪水的欢笑声。直到有一天，你们拍拍手，干净地作别童年，将完整的儿时之梦存进旧衣箱的底部与昨天的伙伴相伴。
每当我用成人的标准来要求你们，对你们所犯的错误不予原谅时，我就会想起你们床底下藏着的那颗“童年”以及一条条活泼泼的“鱼儿”。是的，鱼儿，当我第一次看到你们在宿舍洗脚时，就是这样称呼的。那一刻，我愣住了，水盆里的一双双小脚是多么的纤弱娇嫩，它们轻柔地揉动着，似乎还带点胆怯；它们还没有真正地涉“足”尘世，没有饱经风霜的褶皱，那么细滑，就像一条条轻灵的鱼儿，在水中无忧无虑地追逐，掀起一朵朵浪花。面对这些，还有什么令人不可原谅的呢?因为你们是一群散落人间的天使。
我要做的就是守护好这片美丽的后花园，浇水捉虫，告诉你们怎样对付刺人的荆棘，如何绕过那条挡路的小河，让你们的童年充满鸟语花香，如果它无处告别，那就不要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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