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5期
多梦时节
作者：廖 仁
早已忘了当时我们是怎样开始对话的，只记得你说，雪带走了你慈爱的妈妈!带走了三年宝贵的光阴。很难想像十八岁的你有着这等的伤感和惆怅。我从此注意起你这位休学三年、沉默寡言的学生。
你喜欢穿一件水红色的灯芯绒大翻领上衣，你说是妈妈的遗物。那是一种旧旧的红，在冰妆玉砌的雪原成了一种温煦的点缀。
冬日黄昏，雪铺满地面，我披着霞辉驻足琼玉装点的雪林，突然一只狼觅食而来，我处于危险之中。这时，你从天而降，敲击着石头驱赶了恶狼。你说，是来看妈妈的，妈妈就长眠在山坡。出于感激我同你一起去看你妈妈，看得出你好欣慰。返校的路上，空旷的山谷只有我们俩，洗得发白的灯芯绒衣服裹着你柳枝般轻盈的腰，你的脚步显示出一种柔和的轻捷。我猛然感觉自己似乎几经曲折，幽径度尽，面前豁现心仪已久的桃源净土。
就这样，师专毕业刚20岁的我与情窦初开的你，跌入了那个属于雪，属于梦，需要黏糊糊温情的季节里。
你说罗鼓山有段美丽的传说：一位雪姑飘至人间，想找一位如意郎君，寻遍了山山水水，终于累倒变成那座挺拔的大山。后来一位王子打着锣鼓唤醒了沉睡的雪姑，后来的后来，王子和雪姑喜结良缘，安居在罗鼓山下。我说，罗字怎么没有金子旁呢?你说，真心献给雪姑了啊!多动人的故事。
江南氤氲的春天，杜鹃花开满了山坳，彩蝶在油菜花上嬉戏。被雨水淋湿的你，坐在我的对面，似乎有好多话要说，又似乎没有，赧颜相视后你冲进密密的雨里。
一次，苍白的脸色告诉我，你病了。我摸摸你的面颊，好烫人，也好鲜嫩。作文中你写道：妈妈走了，爸爸不理解女儿的心，老师是我心中的王子。
那话语如陌上春泥，酥润无声，激动是固然的，接下来是无边的内疚，难得你这么痴情，但我身为人师啊?记得我在你作文后的批语吗?我说，你是一位懂事的学生，认真学习一定会感动属于你的王子。
因为你，我离开了罗鼓山，离开了那个繁衍雪姑后代的地方，匆匆别了我心中的山。山路口，你伸出纤纤玉指对我柔柔地说，师，能给我一张相片吗?你璀璨的双颊闪动着羞怯痴迷的目光，我欲说忘言，如鲠在喉，能说什么呢?
岁月的步履，光阴的长河，证明我是对的，才在十年后的今天回忆起那山还是如此圣洁和亲切。有时我会自豪地认为自己是位王子，用生活的鼓点震撼了你。
罗鼓山上，雪下了又融，融了又下，整整十年，我们不曾相见。秋雨潇潇，我陪妻去省城治病，竟在街头遇见风韵雅致的你与男友散步。你说大学毕业后留在省城一所中学。
雨，如丝如缕，编织着茫茫空寂，高楼里，歌声悠悠。望着你俩远去的背影，一种淡淡的韵享从心湖泛起，那穿红灯芯绒的你呢?微澜掠过，我还想说，这很好。毕竟多梦时节，我们不是无欲的天使，但却是无罪的羔羊。无缘是一回事，无情又是一回事，重要的是无愧于自己。
(联系地址：江西万安县百加中学 343808)
[责任编辑：赵敏霞]
编后语：这是一篇优美的散文，涉足的却是一个敏感的领域。犹豫再三，我们还是把它登了出来。不管读后有何感想，文中的最后一句话，我们每个人都应该记住：“无愧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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