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0期
课桌上的“三八线”
作者:翁马琴
墨绿色的桌面上划着一条“三八线”,那是用修正液涂抹上去的线条,横亘在女孩和男孩之间,白得刺眼。
我敏感地扫视四周,赫然发现这样的“杰作”并不是独一无二的,在它的周围还有几份复制品。这个班,一直是全校小有名气的“文明中队”,怎么今天一下子不文明起来,竟然在课桌上乱涂乱画?这些冒失的孩子!我的无明火像火山一样爆发了,尽管十多年的班主任工作“修炼”了我的克制与宽容,但这样的低级错误(当时这样认为)还是让我有些恼怒。在我严厉的目光中,“始作俑者”乖乖招供,那瓶助长“不良行为”的修正液被充了公。这时候,下课的铃声响起,我勒令这几个犯错的孩子擦去那条白色的分界线,便不再多说什么,走出了教室。
课桌上的“三八线”很快就不见了,我也不再刻意地记住这件事,偶尔想起,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直到有一天,我读到了一个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位爱埋头阅读各种小说、忙于写几句带韵脚的小诗的14岁的女孩。她的同桌男孩则喜欢俯在课桌上画各种各样的古装小人儿,骑马的,射箭的,抡刀使棒的,高兴的时候也画个花木兰、红娘子什么的。小人儿画得实在是好,当她偶尔停止她的“写作”的时候,眼光总是忍不住飘落到“三八线”那边的笔尖下,同时却将嘴撇得跟括号样的,装出一脸的不屑。那时候,一道粉笔画出的“三八线”并不比王母娘娘银簪划出的天河更易于渡过。肘尖犹疑地突破过来,却被狠狠的眼色和鼻子里发出的微微声响逼了回去。尽管他的画上经常有她诌出来的歪诗,而她写满长短句子的纸上也经常盛开几朵铅笔涂抹出的花,但是,他们从来不说话。
这个故事使我对自己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开始后悔。回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和男生同坐一张桌子的那些日子,也是泾渭分明,但自己却有意无意经常要侵犯对方的“地盘”。女作家杨红樱在她的散文中这样描述:一位早已为人父的学兄,说他小学时划“三八线”划得最起劲,因为“三八线”是“导火线”,这样他就有理由找他同桌的女生吵架了,他就喜欢跟她吵来吵去,喜欢看她生气的样子,喜欢看她用手绢儿抹眼泪的动作。妈妈辈的读小学的时候也划“三八线”的。她们还说如果不划“三八线”,童年就不知少了多少有趣的回忆。
心理学家说,这种表面的对立背后,往往暗伏着相互间的吸引和好感。只是这种吸引和好感通过一种被称为“反向作用”的心理防御机制以相反的方式表现出来而已。所谓“矫枉过正”是也!
我恍然大悟。其实,孩子们行为的异常总伴随着心理的变化。作为老师,只粗暴地制止他们的行为,却没有对男女同学的正确交往给以恰当的引导,就好像隔靴搔痒,治标而不治本。
从那以后,再看到那些用铅笔粉笔或是圆珠笔偷偷摸摸画在桌上的或粗或细、或长或短、或明或暗的线条,我的心境平和了许多。我会轻轻地示意这是不文明的行为,孩子们也心领神会,乖乖把这条线擦得踪影全无。我更会默默关注孩子的举动,随时准备在需要的时候像老朋友一样提醒他(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