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0期

稀释烦恼

作者:陈庆苞




  人到了四十岁真的什么情趣也没有了。父母眼看着奔七十;儿子身高一米八二,也到了“想好看”的年龄,成绩虽然不太好,可丝毫没影响他整天要吃要穿要钱;丈夫脾气很急躁,在单位不顺心,回到家常因为一点小事大动肝火。说实话,我觉得挺累的。
  那天吃过早饭和丈夫又吵了几句,走时双方都有些怒气冲冲。我一上午都缺情少绪。教化学的李老师是单位里的“乐天派”,课堂上笑对学生,办公室里笑对同事,有她的地方就有笑声。见我闷闷不乐,便逗我。
  “你笑啊。”她说,“笑一笑,十年少。”
  “我笑不出来。”我叹口气。
  “怎么会笑不出来呢?”
  因为来市区一年未买房子而房价却如热水烫过的水银柱般上升,因为工作不顺心又无力再换工作,因为没时间做饭整天瞎凑合而孩子面临升学正需要营养,因为孩子成绩不好眼看着要拿巨额择校费而又囊中羞涩,因为父母身体不好需要照顾而我却为了“斗斛之禄”有心无力,因为丈夫的气管不好不能吸烟可他整天喷云吐雾两条鼻孔就像两个烟囱,因为……我真的有一万个理由心情不好,还能笑出来?不像现在的年轻人,日子好过呀:她们的丈夫要么在政府部门任职,要么在大企业坐办公室,在房价低迷时都买好了房子,有人看小孩……总之,她们大都过着优裕的生活,真的是“工作顺利,万事如意”。
  “我这辈子都与‘工作顺利,万事如意’绝缘了。”她依然在笑,“你知道我的身份吗?”
  “你不是教化学的李老师吗?”这回轮到我笑了。
  “是。可不全是。应该是‘教化学的代课老师’。我的身份是代课老师。”
  我笑不出来了。说实话,调入近一年,没有人告诉我这个。
  “你知道我一个月的工资是多少吗?六百。你的三分之一。”
  “你知道我丈夫是干什么的吗?以前是普通工人。后来有病,无论花多少钱都不能根治的病。现在家休养。没有工资。”
  我快要哭出来了。
  “在最难过的时候,我常常夜里用被子蒙着头哭。可后来我想通了。哭有什么用呢?能把他的病哭好吗?能把我的工资哭高吗?能把孩子的成绩哭得优秀吗?能把父母的身体哭得硬朗吗?能哭出一套房子吗?所以啊,我就不哭了。不但不哭,我还要笑,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我虽然不是一个幸运者,可也绝不是最不幸的人:我父母老实巴交,不能给我什么,可他们还在;丈夫身体不好不能挣钱,可他对我体贴;孩子成绩不太好,可他健康、听话。你看,这不挺好吗?为什么不笑呢?”她说完又笑起来……
  回家我向丈夫讲了她的故事,我们都很惭愧。我们虽然不是幸运者,可也绝不是最不幸的人啊:我们生活在有阳光的世界里,不像盲人只有永无尽头的黑夜;我们能听音乐,不像聋哑人永远生活在无声的世界里;我们靠自己的劳动生活,还没贫困到需要救济的地步;我们的亲人都平平安安,我们没像祖辈父辈那样经历动乱、战乱、饥荒,我们没像兄长那样赶上“文革”而与大学失之交臂……
  原来我们一直在做一件错事:把烦恼放大而不是把它稀释。我相信一定有不少人在犯同样的错误。用什么稀释?用乐观、平和、健康的心态,用美好的希望和爽朗的笑声。不然,你可能腰缠万贯,你可能身居高位,但你未必生活得快乐。
  


  • 整理者:绝情谷  2009年3月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