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2期
开花Ｄｅ月亮
作者：胡珺莉
开学一周，我才知道陈老师此言不假。我不由得暗暗叫苦。
经过一段时间的明察暗访，我对李健的身世也有了大致的了解：母亲长年瘫痪在床，父亲一人维持生计，家境贫寒，他上学的衣物费用全靠亲友接济。他个性强、好冲动，常为争一时之气而不计后果。对待这样的孩子可不能硬碰硬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对他进行了冷处理：小的过失避而不谈，不大不小的问题敲山震虎，对较大的问题才做一下工作，慢慢削弱他的抵触情绪。虽然他还是不断违纪，但起码见到我不再横眉冷对了。
这天中午我刚拿起碗筷，一个学生急冲冲地跑来报告：“胡老师，李健又打人了，还摔了张小小的饭盒，您快去看看吧!”我把李健叫到办公室，他扭头望着天花板，一副气呼呼的样子，我对此早有准备，和颜悦色地问：“李健，你打人了?”
“打了!”
“为什么打人呢?”
“张小小欺负人，他讥笑我穷，说我一日三餐只有包谷饭吃，还说，”李健眼圈红红的，“还说他家的狗吃的都是米饭……”
哎，这张小小，也太……我对李健说：“张小小这样说的确不对，应该向你道歉，但你打人，摔人家的饭盒，是不是也要向人家道歉呢?”
“他先向我道歉，我就向他道歉!”
我见他有此态度，立即趁热打铁：“我不仅能让张小小向你道歉，而且还能让班上许多同学今后也爱吃包谷饭!”李健惊愕地张大了嘴巴，露出根本不相信的神情——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
经过我做工作，张小小向李健认了错，李健也检讨了自己的错误，这场纠纷算是做了了结。
接下来的一周，我给学生布置了一道作业：调查哪些食物营养丰富，如何合理搭配食物。
经过调查，学生们惊讶地发现：原来大家不屑一顾的玉米、红薯、大豆、糙米的营养远远超过精米精面，在城里，吃粗粮竟是一件时髦的事。结果班上原来几乎清一色的米饭变成了红薯、洋芋、包谷的大杂烩，弄得厨房的师傅惊奇不已：“这些孩子是不是发了邪，怎么一起来吃这些平常看都不看的东西?”我戏称这是一项政治工作。
几天后，我问李健感觉如何，李健不好意思地说：“以前别人吃米饭，就我一个人吃包谷饭，感觉特丢人，吃饭时只好躲在没人的地方随便拨几口；现在，一打开饭盒就有人来抢着吃，他们都说我炖的饭好吃些。有时还弄得我吃不饱了。”我说：“那你就技术转让啊!”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笑着揶揄他：“嗬，还飘飘然了呢!”李健吐吐舌头跑开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交往中我发现，李健对干农活特别在行，就把学校分给我班的那块校田交给他安排，春种什么，夏种什么，他都伺候得井井有条。在校田创收比赛中，我们班总是稳居第一。他成天忙得不亦乐乎，成绩上升了，不再打人骂人了，偶尔有同学不小心冒犯了他，他也能谦和地一笑了之。
“六一”儿童节，我组织班上学生在河边的空地上举行篝火晚会，孩子们边唱歌跳舞，边就着篝火烧李健种的土豆吃。在晚会的最高潮我提议：每个学生都可以讲一个愿望，老师以秘密的方式给一个答案。轮到李健了，他正在给同学们从火里刨洋芋，听到叫他的名字，他站了起来，有些腼腆地说：“我想看到月亮开花。”他抬头看着那轮明月，给我们讲了一个童话故事：但凡有幸看到月亮开花的人，在那时许下的愿望都能实现，他说：“如果我能看到月亮开花，我希望妈妈的病能好起来，爸爸不用再那么苦，一家人幸福地生活，所有的老师同学也都快快乐乐地生活。”
大家都被这瑰丽的童话吸引了，望着那轮明月出神。我写了一句话，递给李健，李健借着月光看了又看，小心地叠好放进口袋。
“只要心中的月儿能开花，理想的实现便为期不远!”那是我写下祝愿。十多年后，李健告诉我，月亮真的会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