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8期
我的儿子学生
作者：陈立新
暑假期间，家里来了两位普通中学的老师，游说儿子到他们学校去读书，其中一位女老师问道：“你爸爸在什么单位工作？”思伟答道：“我爸爸在实验中学教书。”两位老师一听，站起来就告辞了。
儿子思伟在小学毕业会考中成绩不佳，但我还是像同事一样，通过优惠政策把儿子送进了自己任教的学校，思伟未花一分钱就进入了市重点示范初中。我干脆把思伟放在初6班，因为我就是班主任。我要亲自抓他的学习，把成绩搞上去。令我感到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在班干部选举中，思伟竟然以最高票排在了第一位，看来学生们早早地就知道了我们的关系。为了让儿子能集中精力搞好学习，我安排思伟担任了副班长，他嘟着嘴满脸不高兴。在第二天的班会课上，我带着学生正学习《中学生守则》，发现思伟不停地朝我呶嘴，我瞪了他一眼没理他。过了不到一分钟，思伟举起了手，眼睛直盯住我。我只好示意他站起来，“报告！我妈在外面站了很久，等你要钥匙。”学生们一下哄堂大笑起来，我往门外一看，果然看见他妈妈正站在那儿，气得我真想踢人。
课后回到家里，我对他约法三章：一、不准在教室里叫我爸爸；二、在教室里要跟其它同学一样叫我老师；三、叫你妈没事最好不要到教室里来。虽如此，我心中总有一种别样的感觉。每当其它学生甜甜地叫我老师的时候，思伟的眼中总有一种怅然若失的神色。果然，思伟在教室里从未叫我过一声爸爸，但也从未叫过我一声老师，而且故意不跟我说话，保持一定的距离。
我不知道思伟叫我老师时，是一种什么滋味。
特殊化的滋味并不好受
第六周的星期二，值勤老师通知我，你班有一个同学缺席早操，要扣掉2分。我到班上一查，原来是思伟缺勤。我回到家里，思伟竟然还在床上蒙头大睡。问他为什么不去做早操，他说头晕。我摸了摸他的头，既不凉也不热。我到医务室拿来药，他不吃，我火了：
“你到底有没有病？”
“我想多躺一会儿。”
“那你为什么不去做操？”
“我是走读生，可以不去做早操，谁也奈何不了我！”他跟我顶了起来。
我一下语塞了。是啊，在学校的注册表上，思伟确实是一个走读生，从理论上说可以不做早操。可你一天24小时都在学校里，比别人吃得好穿得好，难道连早操早自习也不去？
“好，那我批准你不做早操。”
在接下来的三天中，思伟真的没有做早操、上早自习，同学们都用异样的目光盯着他看，值周生在登记时也不知所措，跑过来问我怎么登，弄得思伟灰溜溜的，见了同学们都不好意思，最后还是决定跟同学们一起做早操上早自习。
看来搞特殊化的滋味并不好受。
第一次体罚学生
最令我担忧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思伟在班上跟人打架了。那个学生是班上的调皮王，一般同学都离他远远的，有时我批评他，他也会跟我顶嘴。教育这种学生我一般采用慢热法，效果还不错。那一天，这位叫晓雷的学生竟然在教室里说起了我的闲话，说是某某家长送了名贵的烟酒给我。儿子恰巧听见了，两人就争了起来，越争火气越大，竟打了起来。上晚自习的时候，我把两人叫到了走廊上。思伟不肯认错，认为是为了维护我的威信，自己受了委屈。而晓雷则一声不吭，在一旁哂笑。这场面真有点尴尬，我一怒之下给了思伟一巴掌，他捂着脸跑回了家。
说实在的，这是我执教以来第一次体罚学生。还好不会有家长上诉，除非我自己告自己。虽如此，这事却全盘打乱了我改变晓雷的计划。其实我也知道他平时有说老师闲话的坏毛病，但我并不想点破，而是按部就班地按计划行事，就在我一步步走向成功的时候，思伟打乱了我的全盘计划。
事后我还是向思伟道了歉，因为不论是体罚学生或使用家庭暴力，都是我的错。
告别仪式
十二月二十三日这天，是思伟的生日。我为思伟举行了一个隆重的生日晚会，邀请了班上二十多位男女同学前来参加。这里面既有思伟的好友和哥们，也有班干部和优秀学生。学生们都是吃过晚饭才来的。我为孩子们准备了香蕉、桔子、可乐，他们也纷纷把买来的玩具熊、笔记本、明信片之类的精美礼品拿出来送给思伟。一个漂亮的女同学还送了一条自己织的围巾给思伟，这真令我有点怀疑，因为有许多学生说她跟思伟的关系很密切。
学生们一起吹灭了蜡烛，齐声唱起了“祝你生日快乐……”，优美而稚嫩的歌声回荡在客厅里，思伟的眼中流露出幸福和惆怅的神色。待歌声停下，虽然看见思伟的脸上露出了不安的神色，我还是鼓足勇气站了起来，宣布了我和思伟的决定：“谢谢同学们的光临，谢谢同学们在生活学习上给思伟的关心和帮助。现在我向同学们宣布一个消息，思伟同学下个礼拜将转到三中去学习，今天既是他的生日晚会也是他的告别仪式。”
同学们都惊呆了，送到嘴边的蛋糕僵在了手上。
是啊！温室里长不出茁壮的树木。许多优秀的老师教育出无数出色的学生，却在自己的孩子面前犯了愁。还是把思伟送给我的同行去培养吧。
让他离开我，去当普通一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