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期
别怕，我是老师
作者：王江云
那是一个星期六，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休息日。我因为要买一本教辅用书，来到了县城新华书店。刚到书店门口，看见书店的工作人员——三个阿姨正围着一个小女孩大声地说着什么。女孩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可能是刚入中学的学生。稍稍驻足，便明白了原来这小女孩刚才出书店的门时，门口的防盗警报器响个不停——她偷了店里的书。
“你没拿这里的书，警报器是不会响的，你看，那么多人走出去，都不响。”一个阿姨说。
“你快点交出来，要不然你是不能走的！”另一个阿姨补充道。
小女孩低声说：“我没拿，我拿的是自己的书。”她看着阿姨，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声音低得几乎让人听不清楚。
周围一下子聚拢了好几个人，有孩子，也有大人。有人发出了“嘻嘻”的笑声。
“不可能的，你自己的书，我们的警报器是不会响的。”
女孩不再说话，她不辩解，也不承认。她眼睛平视，就那么木然地站在那儿。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让人透不过气来。这情形，我似乎在什么文章上读到过，没想到今天就发生在我的身边。
我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向一位阿姨微笑了一下，然后转向小女孩说：“小同学，你别怕，我是老师。”小女孩看看我，脸上现出复杂的神情。
“你要是真的拿了店里的书，就应该交出来。”我语气尽量柔和地说。
“老师，我……我没拿，我……”小女孩一边说，一边抬眼看看我。她和我最多对视了半秒钟，脸色忽然变得通红，鼻尖上似乎冒出了细细的汗珠。这个孩子，她还没有学会撒谎，答案就写在她的脸上。
我以眼神向阿姨示意了一下，牵着小女孩的手来到书店的一个角落，她站在里面，我站在外面，有几个跟着来的小朋友见到这情景，懂事地站在了我的身后。
“孩子，不怕，错了就要有勇气改正，下次我们不这样做就可以了。”我轻声说。小女孩的眼睛里顷刻间蓄满了泪水，她迟疑了一下，把手伸进裤腰里，掏出了一本已经皱巴巴的书，递给我，与此同时，她的眼泪滚落下来，有两滴掉在了这书上。
我接过书——书上还带着小女孩的体温——牵着女孩的手，来到店门口，把书还给了阿姨。小女孩局促地看着我还了书，对我小声地说了声“谢谢！”便匆匆走出了书店。
“你是老师啊？”一个阿姨问，我点了点头，她笑了。
这事过去一年多了。在这一年多里，我又去过好几次新华书店，每次一到门口，我就想起这件事。我无意标榜自己有多高尚，或者说老师有多高尚。我如果高尚的话，就应该帮小女孩把那本书买下来，她或许一时没带钱，（有许多孩子都这样，他们放假来看书，不用买，看完了或工作人员该下班了，他们就把书放回原处）而又特别喜欢那本书，就想到了这个方法。当然，这是我事后想到的，当时，我根本没想到这些。我更无意诋毁工作人员，她们对工作认真负责，既没有搜身，也没有限制人身自由，她们并无不当之处。我只是觉得，面对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个因做错事而不知所措的孩子，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我们应该帮助她，我们应该做到既能最小限度地伤害她，最大限度地保护她，又使她能知错就改而不至于因此产生逆反、仇恨等不良情绪。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亲爱的小女孩，你现在差不多读高中了吧？我是老师，虽然我没教过你，你也不认识我，可我们就这样有缘匆匆一见，在那个普通的星期六。不知道，现在的你，是否还是那么爱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