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8期

过自己朴素的日子

作者:张金花




  我家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农村,父亲在外做工,母亲在家务农。凭着父母的勤劳俭朴,家境在当时也算得上殷实。现在与有些同事谈起小时候的事,经常听她们说小时候吃够了地瓜干儿卷子,这一辈子不吃地瓜也不馋它。我却一点这样的感慨也没有,因为在我的记忆中,很少吃地瓜干儿卷子,即使吃,我也是把它当作一种美味的。刚蒸出来的地瓜干儿卷子,热乎乎儿,软和和儿,甜丝丝儿,咬一口像吃肉一般香,我们姐弟几个都抢着吃(写到这里我又馋涎欲滴了,有时间出去买几个烤地瓜解解馋)。父亲当时在渔业队工作,“近水楼台先得月”,每次回家总是给我们带回一些炸鱼咸蟹,所以小时候的生活过得很是滋润。
  在我的记忆中,粗通文墨的父母并不曾因家境的殷实而浪费一分一厘。父亲在工作之余喜欢修理些家用的东西,一段铁丝,一个螺帽都被他擦拭干净放在一个小木箱里。母亲更是如此,针头线脑从不丢弃。衣服破了,缝缝补补再穿。实在不能穿的衣服她都拆洗干净,用它打成袼褙,给我们做鞋,做鞋垫。做的鞋垫上面还要绣上“一生平安”四个字。原来给我们姐弟四个做,后来母亲又有了媳妇、女婿,就变成给我们八个人做了。现在我们八个人的脚底下又有谁没有母亲那最朴实的祝福呢?母亲做的鞋垫针脚密实,耐磨抗穿,不知要比从大商场里买的鞋垫好上多少倍。穿破的袜子母亲也是缝了再缝,实在不能穿了,母亲会把还完好的袜子筒剪下来,留给我们做袄袖儿。诸如此类的事,很多很多。
  说到这里,也许有的人会说,你父母真抠,是不是活得挺累啊?如果这样想,你就错了。父母为人善良,极富同情心。在我的记忆里,每当家里做点好吃的东西,母亲就会吩咐我给街东头一位独居的老太太送一碗。当乞讨的人上门来时,母亲总是眼睛湿润地端上一碗热汤,拿上一个热乎乎的卷子,让那乞讨的人来屋里吃完再拿上个卷子走。父母活得更不累,他们乐观豁达,即使是在劳作的时候,嘴里也哼着或长或短的调子。我现在还清晰记得这样两个画面:父亲在不太明亮的灯光下吹着口琴,教我们姐弟唱《岳家小将》的主题歌《小百合花》;母亲在皎洁的月亮下边唱着歌儿边扒着秸秆叶子。这些都成了我人生中最温馨的回忆。
  作为父母最小的女儿,我耳濡目染,在父母这些最朴素的思想的影响下长大。我的一言一行很自然地带着父母的印迹。出外逛街,口袋里也给乞讨的人准备下几张零钞。在餐厅里,看到有些同事把吃不完的米饭成碗地倒掉,我也会很心疼。有时候,我就说:“倒了多疼人,我吃了吧。”她们也乐得留给我。久而久之,在一起吃饭的左邻右舍,当她们有吃不了的馒头或菜时,就把餐盘往我面前一推说:“你吃吧。”害得爱人经常埋怨我:“人家怎么总把剩下的东西给你吃啊?”
  对于女人最热衷的衣服行头,我更没有太多的讲究。以前我都是自己设计衣服的样子,然后让服装店的人做出来,我穿了感觉很美,因为有我的独创嘛。有的同事穿着新潮,打扮靓丽,看着这些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姐妹,我心里很高兴,高兴的是她们都有一颗积极健康热爱生活的心(我总觉得爱打扮是一个人热爱生活的体现),而且我也很感谢她们,因为是她们让我眼前多了一些美的风景,让我赏心悦目。但我是不会去穿这些华丽衣服的。或许我骨子里就是一个朴素的人。我想,精心修饰是一种美,自然朴素也是一种美,都无可厚非。正是因为有了种种不同的美,生活才这样五彩缤纷。
  儿子自小也没有享受过和他一般大小的孩子几乎都拥有的“奢华”的东西。还是小婴儿的时候,坐驾是一辆小竹车,而不是那种非常漂亮的四周带花边,上面带凉篷,轮子可自由转动的童车。等五六岁的时候,其他小孩子又一个个骑上了后面带三个轮子的儿童自行车。每天中午或吃过晚饭的时候,小孩子们就一个个推出自己的坐骑,在校园里的甬路上转开了圈儿,而儿子这时候就跟在后面跑,从未因自己没有而沮丧过,倒是似乎比那些骑车的小孩子拥有更多的快乐。我曾问过他:“你想要辆小车吗?”他却说:“不要!”孩子这一点很像我们,对吃穿用没有什么高的要求。
  现在,最让我兴奋的莫过于学校刚分了新房子。原来的住所可谓多矣,却没有一处是真正属于自己的。而现在这所宽敞、明亮、温暖的房子却是“我”的,是单单属于“我自己”的!对于像我这般过了三年颠沛流离生活的人来说,怎不叫人激动呢!我现在总算明白什么叫“穷汉子得了个驴,半夜三更起来数毛絮”了。在热火朝天的装修大潮中,我和爱人意见很是一致:不装饰,只置办些结实的家具。既环保又省钱,何乐而不为呢?我只希望我的家能整洁明亮,绿意盎然,书卷浓浓,饭菜飘香。于是挑选了个良辰吉日(爱人啥时候休班啥时候就是吉日),把家产都搬了过来,开始了“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
  一日,正坐在明亮的飘窗前缝补我那双漏了脚趾头的袜子,两位同事大张和老尤登门拜访。她们的家中正在装修。老尤一看我家的卧室,就说:“哎呀,怎么又把这些旧被套套上了,脏死个人!还住楼呢!”我惊讶,难道住楼就要把旧东西都扔掉吗?它只是旧了些,我可是把它洗得干干净净的!然后又来到厨房,看到了那张伴随我家十多年的白色小饭桌,更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般:“哎呀,把这个烂东西也搬来了啊?”我愕然,它哪里烂了?方方正正挺敦实挺可爱的一个小桌子啊!转身又来到北阳台,看到了我搬家时用来装书的木箱(还没来得及把它放到仓库里去呢),又一通感慨:“怎么把这些破头烂腚的东西都搬来了?”我无话可说。一回头看到了我手里拿的袜子:“赶快扔了吧,还缝什么呀!”扔了吗?我确实想过。但我舍不得,它只是前头破了一个洞,袜底和袜筒还是那么厚实那么柔软,即使它已经不能再穿了,我也会像母亲一样把袜筒剪下来,给孩子当袄袖还用得上。
  母亲经常说的一句话我永远记在心里,那就是“吃饭穿衣衬家当,管人家做啥!”是啊,一家门口一个天,不要去和人家比什么。虽然是些“破头烂腚”的东西,但这是我的家,“管人家做啥”,我住在里面很幸福,像父母一样很快乐,这就足矣。
  我只是想说,过自己朴素的日子,我很快乐。
  


  • 整理者:绝情谷  2009年3月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