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0期

老师的青春

作者:顾国洋




  “铃……”下课铃声响起,我收起讲台上的课本,朝台下一张张青春洋溢的面孔挥了挥手,说了声“下课”,径直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身边涌过一群群连跑带跳的身影,他们大声说笑着,快步离我而去,我不禁在心中轻叹:青春真好!
  办公室里,一位工作了三年的同事发着感慨:“哎,知道吗?”她急切地说着,“我的一个学生上周日来看我,留了胡子我都快认不出了。”我这个同事一毕业就任教高三,她的第一届学生已读大学二年级了。
  一个周日,我去接学钢琴的女儿,大街上人来人往,女儿一蹦一跳地走在我身边,一边满足地吃着手里的冰激凌。迎面走过来一位高雅的中年妇人,好熟悉!“于老师!”我脱口而出。她停下来看着我,很快高兴地笑了起来:“我记得你,洋子,你还是我的课代表呢!”“是的,您记性真好。如今,我也做了老师,和您一样教英语。”“哦,是吗?这是你女儿吗?老了,我真老了,还是你好,你多年轻啊……”她说这话时,我微笑着轻声说:“是的,可是您依然很美丽。”
  我读高一时,于老师教我们英语,她长得很美,那年又刚做了母亲,一颦一笑,甚至是皱一下眉头,一个责备的眼神都透着无限的温柔与慈爱。班上的男生们为了获得她一个赞赏和微笑,每天晚自习下课必定会将英语书带回去,第二天来校时个个已将单词、语法、课文背得滚瓜烂熟了。我做了老师后,每堂课都竭力模仿她当时的样子,希望能有一二分的神似。
  眼前的于老师依然很美,只是当年如瀑的长发,已盘至脑后打了个温婉的结,曾经充满光泽的脸庞,被岁月老人刻上了一朵朵绽放的菊花,岁月洗涤了青春,留下了成熟和执著。
  又是晚自习,我在教室里轻轻踱着步,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窗内的那些大孩子正在埋头用功。他们有的脸上刚冒出青春的痘痘,有的显然还不太适应青春期的变化,一边看书一边用手拨弄着唇边新长出的一小撮细细的绒毛。青春在他们面前铺了一条长长的路,而他们正在这条路上奋力前行。是啊,对于他们,岁月会越来越精彩,而我所握有的时光,正如指间的粉笔,越写越短。我面前的这些青春的面孔,会一拨一拨地远去,而我会守着这三尺讲台,慢慢地变老。
  学校操场边,有两棵法国梧桐,枝粗杆壮,两三个人合抱不过来,树冠如巨伞向四周撑开。每日清晨都会有学生到树下打扫掉落的树叶、果壳。叶儿绿、叶儿黄,它们历经了五十个春秋。其中一棵枝杆上还悬挂着用了几十年而今废弃的大铜铃。初夏时节,毕业班的学生们会在校园里拍毕业照留念,大家都会选这两棵大梧桐做背景。我办公桌的玻璃板下,便有近十张我与历届学生的合影,每张照片里的梧桐树叶儿都是那么郁郁葱葱,每一张照片都见证着我那慢慢流逝的青春容颜。
  一次黄昏时的活动课,我倚在树下出神地想:于老师的青春哪里去了?我的青春又哪里去了?没有人回答我,树叶儿、果壳儿在我身边簌簌地落下,那掉落一地的分明是我零碎的青春。操场上那些活泼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里奔跑、跳跃,充满着生命的活力。我幡然醒悟:于老师的青春在我这里,而我的青春却在我的学生身上。我找到了答案,心里是多么欣喜,又是多么惆怅。晚风吹过,学校的琴房里有人在轻轻地吟着三毛的诗:
  记得当时年纪小
  你爱谈天
  我爱笑
  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
  风在林梢鸟儿在叫
  我们不知怎样睡着了
  梦里花落知多少
  


  • 整理者:绝情谷  2009年3月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