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是起点。一切行动都以萌芽状态孕藏在思想之中,以往所做过的一切均离不开思想。
  思想升华为一个简单的公式:E=mc2 。如果用常人的语言表述,即是:任何物质粒子都相当于一定的能量,能量的大小等于该物质的质量与光速的平方之积。
  思想是对空间、时间、物质和意识长期思索的结果。它来源于一种直觉,此种直觉倾向于将这些成份看成是一个完整的整体,而不是互不相干的。初始的直觉和后来的思索(即形成思想的价值者)只为少数人所掌握,但是,公式E=mc2及其语言的表述在世界上引起了深刻的反响,波及到思想的各个不同的领域。
  这里,神经质的笛卡儿主义者略作停顿,自忖道:有那么多深奥而微妙的表达方式,它们或者不为人知或者为人轻视;何以E=mc2。能在公众崇拜的偶像群中闪耀着如此夺目的光辉?
  经过一番由表及里的考察,摈除一切与图式的本质无关的因素之后,神经质的笛卡儿主义者对这罕见的异彩只留下了三点理由。
  前两个理由几乎一望便知。出于同样的理由,《你好,哀愁》①获得成功。如同《你好,哀愁》一样,E=mc2深入人心,首先是因为它包含着一种不可多得的优点,我的意思是说:一个朴素的思想;其次,是因为这个朴素的思想虽然独特但却并不过分。如果专家们除了具有察觉一部能够打动民众的作用的盲目嗅觉以外,还具有一种使之能够解释其所以然的睿智的话,这个众人模模糊糊感觉到的真理早该被公诸于世(对《你好,哀愁》和对E=mc2来说都是如此)。
  【① 法国当代作家法郎索瓦兹·萨冈(1935-)的处女作,红极一时。】
  第三个理由更隐晦一些。神经质的笛卡儿主义者集中了精神和心灵的全部能力,方才发现了它。这个理由解释了E=mc2何以获得如此巨大的成功,即它除了具有独特而不过分的思想之外,还在物质与精神之间建立起一个完美的、理想的对应法则,给人类灵魂带来一种性质极为微妙的满足。
  这一点初看上去混乱不清。物理学家们首先的异议是,如果在公式中用。表示物质的话,那么精神就不复存在了。然而专家们想像力薄弱,人民大众看得一清二楚。在E这个字母中,在“能”这个不甚明确的用语中——这个神秘的用语隐藏着一种不可触及、可以千变万化的实体——他们一眼就发现了宇宙的精神要素。
  我想,承认了这一点,神经质的笛卡儿主义者终会看到这一广泛胜利的最主要因素的上述特点。他一定会意识到,如果说精神和物质比例协调是一切意在创新和发现的艺术与科学事业必不可少的生存条件,这种结构的平衡却还不足以使公众焕发出热情。公众热情的爆发需要触及物质和思想之间的神秘界限,需要对此作出某种说明。他要求至少某种可以设想两者互相转化的对应法则要通过独特的方式被暗示出来,此种方式同时又是艺术的表现。事实上,任何一部作品的成功,无论是文学的、绘画的、音乐的、建筑的、甚至数学的,都无不与这个法则的精妙及它所藉以表述的方式直接相关。
  如此看来,一个在“等号”的简单魔术中成功地勾勒出这个法则的公式,便很自然地获得了成功。而语言在表述这个公式时,又补充说,它的两个成份,精神和物质,可以互相转化,它们是同一事实中的两个方面,这样,公式就势必要誉满全球。E=mc2的情况就是如此。
  为了明确这些略显抽像的看法,人们可以说:
  唯心论在世界上造成了一定的印象,辩证唯物论亦然。但就这两种理论来说,明确物质与精神之对应关系的渴望只是部分地获得了满足。贝克莱大主教①偏重于精神方面,取消了物质,其手段虽然巧妙却不能令人信服,而唯物主义则把精神推到了一种朦胧而不可理解的从属地位。随着E=me2的出现,平衡不仅重新建立起来,而且所依据的法则具有一种至为优雅的单纯性。
  人们亦可进一步说:E=mc2使人类神秘的本能和感官的需求同时得到满足,其情形犹如一座神奇的教堂,上面的石块逐级分解为崇高的抽像概念,诸如信仰、希望、仁慈,然后再体现为永久的搏动,以便重新组成一座无比和谐的建筑物。
  或者:E=mc2表现了化身②的秘密,它和基督同样影响着世界,并且出于同样奇迹般的原因。
  【① 英国哲学家(1684-1753),主观唯心主义者。】
  【② 指神下凡而化身为基督。】
  结论是,E=mc2是爱的象征,在这绝对的爱中,肉体和精神的完美结合达到了永恒的心醉神迷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