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又是农历新年,澄庄里里外外,都呈现了一片新年景象,尤其是祖居,更是张灯结彩。

  这天清早,贝儿听见僻僻啪啪的声音,她连忙揽紧卡迪。

  “又作噩梦!”卡迪迷迷糊糊的,一面像哄婴儿似的,轻拍她的背。

  “我听见一些声音,好像有人在放枪,外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傻贝儿,澄庆门禁森严,没有强资敢偷进来,新年了,大概彩云和几个女仆在放鞭炮。”

  “放鞭炮是犯法的呀!”

  “澄庄那么大,外面的巡警听不到,没有人指证,犯法也变成合法,你喜欢放鞭炮吗?明年我带你去台湾放个够。”

  “我才怕呢!要是一个爆竹扔过来,我真的会吓晕。”。

  “你现在是不是很害怕?”卡迪再揽紧她一点。

  “不,一点点声音算不了什么,我是怕炮竹由前面和后面扔过来。”

  “好,我知道应该怎样做,现在还早,我们多睡一会去祖居向高老爷,高夫人拜年的时候,卡迪把爆竹的事说了。”

  高夫人对福嫂说:“马上为我下一道命令,在四少奶面前不准放爆竹。”

  “奶奶,这样不大好,过新年应该让大家热闹些,太扫兴了。”

  “你不知道,”高夫人含笑摇了摇头:“自从香港政府禁止燃放爆竹,不单只几个儿子抢着放,托人偷偷由澳门买回来,电光炮、火箭炮……名堂可多了,哈!你老爷几十岁人,也跟儿子玩在一起呢,这儿放一个,那个放一个,不禁止不行。”

  “那我只好关在楼上不出来。”

  “那怎么可以?周医生说,过了三个月,孕妇要多运动,每天起码散步两次,将来生孩子才会白胖,况且他们整个正月都放鞭炮,你把自己关上一个月,闷都闷坏了。”高夫人拉起她的手:“最近你胖了,也红润了。”

  “这一次怀孕比上一次好,上一次精神差,胃口差,总是想睡。”

  “我早就说过了,戴上玉镯子,就会有好运。三嫂来了,我们就等她一个人吃早餐。”

  “所有的人都来了,”贝儿四周看了看:“好热闹。”

  “你第一次在我们家过年,每年的年初一,全家人都要来我这儿吃早餐,今天早餐有年糕,小迪步步高升,业务蒸蒸日上,吃了汤圆一家团圆,莲子羹是希望各位少奶连生贵子。油角、煎堆、金银酥……好等老爷和少爷们吃了生意兴隆,为高氏机构赚大钱,金银堆满屋。”

  “奶奶,其实不单只年初一,我们每天都应该过来陪老爷、奶奶吃饭,一家人吃饭特别热闹开心的,也可以增进情感。”

  “但是有人吃中菜,有人吃西餐。”

  “饭菜都是由下人间的厨房造出来,放在餐厅后面的焗炉内,其实送哪儿还不是一样,至于中莱西餐,奶奶不是说过可以各适其式?”

  “你的提议很不错,我对儿子,媳妇了解得太少,也关心得太少,每天才见上个十多分钟,哪来的骨肉亲情?我会好好考虑一下。”

  过了年初十,各人纷纷上班。忙了一整天,快下班的时候,张芬妮被高老爷召进他的办公室。

  这种情形不常见,张芬妮感到浑身不安,手指拼命握住皮包。

  高正安戴上眼镜,低下头瞄了她一眼:“你最近买卖黄金?”

  “黄金?”张芬妮吓了一跳:“我们根本没有这项投资!”

  “你知道我一向不做投机生意,我是说你自己。”

  “我?我更加不会。”张芬妮忽然想起今天和一个经纪吃午餐时,看见高卡迪和一个美国厂商也在那儿吃午餐,一定是小迪搬弄是非,她料不到连小迪也像高卡达一样:“老爷,今天我和经纪余吃午餐,是因为托他替我找一颗钻石,冯夫人在我们珠宝行订了一颗十克拉全美火水石,但是我们手上刚巧没有这种钻石。”

  “你说了这一大堆话根本和今天的事情无关连,你只要告诉我,你私人有没有投资买卖黄金就是了!”

  “没有,老爷。”

  高正安缓缓点了点头,然后又翻开一份档案,“你前年和去年,有两项数目不大清楚,你前年五月支出一千万,十月份才有九百万的珠宝入货。”

  “有……有这回事?”张芬妮心里发慌得几乎一颗心飞跳出来,因为前年五月,张芬妮投资了一千万进她大哥的工厂,直等到十月份才有钱买货及填上一百万,她知道高正安一向只看大数,而这些事,他本来不管。

  “去年九间超级市场也有同样情形出现,先支钱,后入货。”

  当然啰,去年他大哥又开分厂。

  “金钱来往,由会计部经理主管,老爷,我并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

  “你是珠宝公司和九间超极市场的总经理,你怎可以那么不负责任?”

  “对不起,老爷,我……”

  “资金的确有人私自调动,不过,并没有人动用公款,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你回去叫你的会计部经理,写一份报告给我,解释一下为何先支取资金,相隔几月才入货?如果我们把那两千万拿到银行收息,我们一共可以得到多少利息?如果他解释合理,就没事了!”

  “要是他解释得不合理呢?”

  “我们又没有损失金钱,我不会报警,不过,他不能再留在高氏机构,你也不用担心。这一次,我会亲自为你挑选一位新经理,保证他数目分明。”

  “如果,如果他做了对不起公司的事。”张芬妮装作很生气。

  接着又说:“我本人也不会放过他!”

  “算了!做人处事,要留有余地,你回去吧!”高正安挥了挥手。

  张芬妮马上走出去,找到了刚下班的陈永富。

  “老陈,去年四月底,你交年结报告书给总裁,他不是全OK了吗?”

  “对呀!年年如此,支出多少,收入多少,盈余多少,单据齐全就OK。”

  “已经被他发现我前年和去年预支二千万,后来才填货。”张芬妮很烦躁:“帐簿、年结报告书不是由你保管的吗?你怎会留在老爷那儿?”

  “总裁每年派人核过数,就把一切发回来,除非出了问题,高氏机构部门那么多,总裁不可能保留一切。”

  “都是我不好,我太大意,十年来,老爷都是大大方方,从来不会斤斤计较,只要公司有钱赚,他就高兴,我怎样也想不到,他会翻旧帐,而且一条数又一条数,老陈,总裁向你要帐簿,你为什么不通知我,好让我有所准备?”

  “总裁从来没有向我要过帐簿翻查,连查一下也没有。”

  “不可能,他年事已老,要管的事情那么多,差不多一年前的帐目,他不可能记得一清二楚,难道他暗中派人调查?”

  “不可能,我的帐簿锁在保险箱内,除了我和二少奶知道密码,其他职员都不知道。”

  老陈忽然拍一下头,想起了,又说:“有一天我刚巧打开保险箱,忽然高先生进来,后来他还见我锁上保险箱。”

  “哪一个高先生?”

  张芬妮没好气地问,这儿高先生就有几个。

  “就是四公子,我拿了东西一抬头就看见他,他可能早就进来,看见我打开保险箱,保险箱的密码他自然也知道。”

  “是他!今天他看见我和经纪余吃午餐,他就告诉老爷我用那些钱炒黄金。”张芬妮用手掌一拍桌面:“他走进你的办公室干什么?”

  “前几天他向我借了一本会计学,是来归还书籍。”

  “想不到他年纪小小,竟然比卡达更厉害,赶尽杀绝!”张芬妮咬着牙,握紧拳头,恨不得吞了卡迪。

  “二少奶,现在怎么办?”

  “你马上引咎辞职,理由是工作不小心,把入货日期搞错了。”

  “那,二少奶,我……”陈经理吃惊起来,找事做不容易,何况还是经理级?

  “你放心,我会为你安排一切,你离开这儿。到我哥哥的公司做事,薪金和福利不变。快走吧!事情拖下去,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

  “我马上写辞职信?”

  由那一刻开始,张芬妮恨卡迪入骨,不过她偶然细心一想:卡迪向来尊重她,对她也很亲切,而且卡迪为人坦率,举动光明,更不会计算别人。所以,张芬妮向来喜欢这小叔,把他当弟弟,她和卡泰两夫妇都喜欢他,三个人经常玩在一起,可是,自从卡迪结婚之后,卡迪为贝儿和她争吵,现在竟然在事业上打击她,张芬妮相信一切一切,都是贝儿从中挑拨离间,贝儿要借丈夫的手打倒她,好,朱贝儿,你等着瞧!

  正月十日五元宵佳节。

  高正安父子不用上班,但是高卡泰仍要回诊所诊症。

  余玛莉进了市区理发,因为晚上高家请客,高夫人和高丽薇正在睡午觉,高正安拿本书,坐在床边陪老伴。

  宋彩云和张奇利看电影去了,家里只有高卡达、高卡迪、张芬妮和朱贝儿。

  张芬妮坐在摇椅上,看得入迷。

  高卡达已经注意她好一会,终于他走过去,坐在她身边,两个人随着摇椅,荡来荡去。

  “看什么?看得那么入神?”

  “看四奶,她在那边,你看见吗?那些高大的棕榈树挡着,你要选对了角度才能看得到。”

  “啊!我看到了,在喷泉那边,你真本事,距离那么远,障碍物又多,竟然也看得到,我还以为小迪在房间慰娇妻!”

  “我留心看了半个小时。”

  “目的何在?”

  “我在想,四少奶为什么这样害怕爆竹,这只不是小孩子玩的玩意儿。”

  “四嫂怀了龙胎,妈怕她又小产。”

  “一个爆竹会令她小产?”张芬妮笑得很怪:“我看她是利用奶奶的弱点,恃宠生娇罢了。”

  “反正妈下了命令,四嫂在,谁也不准放爆竹,因为没有人敢抗旨,所以没有人可以证明,一个爆竹是否能令她小产。”高卡达耸了耸肩。

  “我证明她不会小产,她只不过装腔作势。”

  “你怎样证明?二嫂。”高卡达格格笑:“我和你打赌,如果你向她扔个爆竹,她真的安然无恙我输你一万,相反,你要赔我五千元,公道了吧!”

  张芬妮翘一翘嘴,她心里想,如果真能令贝儿小产,她反过来愿意输一万。

  “算了吧!”高卡达挥一下手:“没有人敢向四嫂扔爆竹的!”

  “我敢!”

  “你敢?哈!”高卡达嘲弄地笑:“你吃了豹子胆,爸、妈知道你这样做,赶你出高氏大厦,要你回来为高家开枝散叶,那时候,你就后悔莫及。”

  “嘿!就算我现在什么也不做,一样会有人把我踢出高氏大厦。”一提起这件事,张芬妮满肚怒火浇了油:“今天家里请客,佣人都各忙各的,那么大个花园,就只有我们四个人,她坐得那么远,又僻静,我放个爆竹,别说老爷奶奶听不到,别墅里就算有佣人也不会注意,我在她身后放了爆竹,身一躲,避到棕桐树后,再由树后慢慢走回来,便神不知鬼不觉,哈!我先去找爆竹。”

  卡达由口袋里拿出一串爆竹来,张芬妮伸手去抢,卡达连忙合上手掌把手举高:“你想要她的命吗?我只能给你一个,你只不过想开玩笑,根本和她无仇无怨,是不是?”

  “当然,”张芬妮一手拿个爆竹,另一只手拿打火机:“啧!现在最麻烦的是四少爷护住她,四少爷会发现我,要是被他捉住,我不单会被逐出高氏大厦,还会被逐出澄庄。”

  “小迪由我来,我进屋里去打个电话,我未回来之前,你千万别过去……”

  卡迪和贝儿倚偎着坐在喷泉边。

  贝儿靠在丈夫的怀里:“我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花灯。”

  “有些是曾祖父和祖父留下来的,已经算是古董了,有些是刚由大陆买回来。你看,有些是八仙贺寿,有些是仙女散花,这是七仙女,这是百寿图,还有,这是百子千孙,将来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喜欢。”

  “会转的吗?”

  “晚上亮了灯就会转,转来转去,七彩缤纷,很好看的,不过,你只能欣赏到十一点半,妈咪已经批准,午夜十二点,大家不单只可以放爆竹,爹和三哥还打算放烟火!”

  “我最喜欢放烟火,十一点半我就跑回楼上,我在露台看放烟火!”

  “今晚还有很多节目,会一直玩到天亮,你倒不如回房睡一会!”

  “我已经睡了一个早上,连早餐也没有起床吃,我多坐一会,就上楼更衣,奶奶说,有些亲戚五点钟就来打牌。”

  卡迪身上的传呼器发出BB声,卡迪低头一看,“贝儿,我去打个电话,公司可能有事,职员没有放假。”

  卡迪走进别墅,贝儿看着吊挂在树上的花灯出神,由于晚上要请客,又是个游园会,因此佣人一早就把整个花园布置得漂漂亮亮,晚上灯一开,处处火树银花,一定十分壮观。

  突然,有东西扔在她背上,她正要伸手去拨,辟啪一声,吓得她整个人跳了起来。

  她惊魂未定,看见地上红红的爆竹衣,胃口一反,身体向前摇,差点扑进喷泉里。

  她浑身不舒服,一颗心卜通卜通没有停过,她踉跄步向前,一步一唤:“卡迪,你快来!”

  卡迪由别墅出来,喃喃的:“谁开玩笑,公司根本没有人找我。”

  他沿小径走向喷泉,远远的,他看见地上有个人,走前几步,看见贝儿竟然跪在地上。

  “贝儿,你走过来干什么?我叫你好好坐在那儿,你为什么不听话!”

  “有人向我扔爆竹,我吓死了,想去找你,谁知道脚一软,我再也走不动!”

  “谁向你扔爆竹?让我看看。”

  “不要!”贝儿拉着卡迪的手,“立刻送我到医院,我怕。”

  “别怕!我马上送你入院,没事的。”卡迪抱起贝儿:“阿祥!阿祥!”

  “他可能在下人间帮手,卡迪,我肚子有点痛。”

  “好!我自己开车送你去医院!”

  高卡达在那边看见卡迪抱住贝儿走,他说,看样子,真的出了事!“喂,小迪,没事吧!”

  高卡达跑过去,张芬妮跟在后面。

  “贝儿受惊,有人向她扔爆竹,我要立刻送她进医院。”

  “阿祥呢?”高卡达很焦急的样子:“车还没有来。”

  “我找不到他,我准备自己开车。”

  “你抱着四嫂,别移动她,我来开车。”高卡达立刻去开他的房车。

  “二嫂,请你帮个忙,替我打电话通知周医生。”

  “好!我马上去!”张芬妮表现得很积极。

  高夫人带着一家人赶来。不久,周医生由手术室出来。

  “周医生,我的男孙……”

  “高夫人,我想和你、卡迪两位谈谈。”周医生没有回答高夫人的话。

  “周医生,四嫂这一次没有摔倒,相信孩子可以保得住吧!”高夫人也只有这一句话。

  “不要太心急,先到我的办公室。”周医生拖着高夫人的手,卡迪焦急烦躁,叹着气跟在后面。

  到周医生的办公室,周医生拿了一颗药丸,又去倒杯开水。

  “周医生。”卡迪实在忍不住了:“贝儿到底怎样了?”

  “她这一次没有摔倒,比上次好多了,”周医生把药丸送到高夫人面前:“服了它!”

  “周医生,我没有病,我来医院是探望媳妇和孙儿。”

  “服一颗药丸,对你有利无害。”周医生哄她:“医生的话要听呀!”

  高夫人吞了药丸,迫不及待地问:“我的孙儿正常吧!”

  周医生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她通知医生室的秘书,她暂时不听电话,跟着,她又去翻一些文件。

  “周医生,我进来已经二十分钟,今天晚上我家里请客。”高夫人实在忍无可忍,“你也是今晚的贵宾!”

  “是的,”她看了看表,然后慢吞吞地说:“孩子没有了,也是个男的。”

  “噢!”卡迪掩住脸,双肩抽搐着。

  高夫人呆住,眼珠黯然无光。

  “你明白我为什么拖延时间,我是等候药力发生效用,我怕你会晕倒。”

  “哈!”高夫人惨淡地笑:“是我们高家没有福,还是她跟我们没有缘,两个男孙都没有了。”

  “卡迪,你肯定贝儿这一次绝对没有摔倒?”周医生问。

  “没有!”卡迪沙哑着声音,他用手帕抹了抹眼睛,他站起来,鼻尖红红的:“我想去看贝儿,她一定很伤心。”

  “坐一会!”周医生按着他的手:“我有话跟你说。”

  卡迪呼口气重重地坐下来。

  “上一次贝儿滚下楼梯,小产,那是很正常的,但是这一次她只不过受了点惊慌,没碰撞过,也没有摔倒,竟然会小产,我担心贝儿会患上习惯性小产。”

  “习惯性小产?”高夫人不明白。

  “那就是说,她以后怀了孕,哭了一场会小产,太兴奋大笑之后也会小产。”

  “多可怕,那和不能生育有什么分别?我把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

  “有分别的,高夫人。不能生育,是永远不能生孩子,至于习惯性小产,是暂时的,也许她的子宫不大正常,太弱,只要养好身体,一样可以正常怀孕。不过短期内,贝儿不适宜再怀孕。”

  “要等多久?”卡迪问,他最渴望的还是尽快让他去看贝儿。

  “半年至一年,不过,还要看情形,但绝不短过半年。”

  “你要他两夫妇分房一年。”

  “妈咪!”卡迪抗议。

  “还没有这个需要,少年夫妻。”周医生见卡迪那样紧张,不禁笑了起来:“我想让贝儿吃避孕丸,暂时不生育。”

  “避孕丸会不会对贝儿身体有害?”

  “我会选一种适合她体质的,如果真的不适合,还可以换另一种。”

  “妈咪,你的意思怎样?”

  “我有什么意见?”高夫人推开了手:“我当然希望她能早日为我们添孙,但是她身体不好,我总不能逼死她!”

  “周医生,我们决定让贝儿服食避孕丸,她暂时不再怀孕。”卡迪说完,便离开周医生的办公室,阿宝已在走廊等候他:“四少奶怎样?”

  “偷偷的哭,围满一房间的人,四少奶只是想见你!”

  卡迪加倍焦急,到病房,推开门,张芬妮第一个迎上来:“四少奶没有什么事吧!孩子呢!”

  “贝儿很好,多谢大家关心,不过孩子已经没有了,”卡迪走到高正安的面前:“你去接妈咪,她还在周医生那儿,我想单独和贝儿谈谈!”

  家人纷纷散去,卡迪连阿宝也打发掉,他关上了房门,走近床边,一直掩住口啜泣的贝儿,再也忍不住了:“卡迪,怎么办?我们,不,是我……”

  “嘘!乖乖的,静一下!”

  卡迪抱着她,弄好她前额的乱发,自从贝儿嫁入澄庄,她除了怀孕,小产,怀孕,小产根本没有过什么好日子,卡迪为贝儿感到难过。

  “卡迪,你知道吗?”贝儿索着气哭个不停:“他是个男的!”

  “我知道,别难过,我们不再要孩子,只要我们能在一起我已经很满足,我不忍心看见你怀孕受苦。”卡迪鼻子酸酸:“一天到晚呕吐、晕眩,不能动,不能玩,连到市区看场电影都不可以,太苦了,你太苦了!”

  “替你生儿育女是我最大的愿望!我不怕挨苦。卡迪!”贝儿泣不成声,用手抓住他的西装的领子:“有人要对付我,他不让我留在澄庄,我两次小产,都是有人陷害的!”

  “这一次有人在你背后扔爆竹,”卡迪握着她的手:“上一次呢?”

  “有人躲在二楼的暗角处,把我推下楼梯,并不是我自己不小心!”

  “啊!你上次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已经告诉你了,你还记得吗?有一个晚上,我作噩梦,你听见我说别推我下去,当时,我因为没有证据,骗你说只是作梦,其实真的有人推我到楼下。”

  “那个人是谁?心肠为什么这样坏?会不会是三哥?可是,今天是他开车送我们进医院,而且最近我们感情不错,是二嫂?唉!我一定要告诉妈咪……”

  第二天,高夫人带了炖鸡来探望贝儿:“她睡了?没事吧!”

  “我才哄她睡着,她没有什么,周医生说,过两天她可以回家。妈咪,我托你调查的事怎样?”

  “到露台谈,别吵醒她。”高夫人坐下来,接过阿宝献上的茶:“昨天所有的下人都在下人间,三嫂和彩云不在家,我和你爸爸大姐都在祖屋,你三哥和二嫂在摇椅那边,而你们呢,在喷泉那儿,大家相距那么远,况且,你三哥和二嫂一向有心病,如果其中一个做了不利四嫂的事,另一个会不来向我报密?再说,喷泉一带,完全没有爆竹的痕迹,也没有人听到有人放爆竹。”

  “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不是心急送贝儿进医院,我会找到证据,还有贝儿穿过的衣服,我也不应该让阿宝拿回家洗,衣服一定会有些火药味。”

  “根本没有这回事,只不过是四嫂的幻觉,也许她认为自己一连两次小产,对不起高家,所以、随便找个借口。”

  “贝儿不是这种人。妈咪,还有上一次有人把贝儿推下梯梯的事?”

  “那更不可能、谁忍心下得了手,你告诉我,四嫂是不是有仇人?她为什么和别人结怨?”

  “妈咪!”卡迪不服气:“如今贝儿是受害者,你怎怪起她来了!”

  “我不是怪她,只是觉得她的话绝不可信。卡迪,你千万不要受她影响,她两次不产,受了刺激胡言乱语。我敢保证,我们高家所有的人,不会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我也敢保证贝儿从来不说假话!”卡迪悻悻然。

  “好,你说,谁,是谁害你妻子,是谁陷害我们高家的男孙?”高夫人呜咽起来:“你怨妈不帮你,无凭无据,你叫我怎样做?你到底要我怎样?”

  “妈咪!对不起!”

  “妈了解你的心情,连续失去两个孩子,还是男的呢!怎不叫人心痛?眼泪都流干了,也想通了,二嫂说得好,命里无时莫强求。我对四嫂已经不再存有希望,最初见她样子颇福气,原来是红颜薄命,唉!家门不幸。”

  “妈咪,等贝儿养好身体,她会生孩子的。”卡迪为妻子不值。

  “等多久?十年?二十年,她失去两个男孩,就算真能生孩子,也只能生个女的,我们高家可要传宗接代啊!”

  “我和贝儿结婚,是因为我们相爱,我不是娶她回来做生产机器的。”卡迪拉长了脸,鼓着气。

  “你爱她,娶她,让她享福,她也应该为你做点事吧!总不能净是享福啊!除了生孩子,她还能干些什么?现在,她连生孩子的本事都没有,那不等于废……”

  贝儿的眼泪,一颗颗淌在枕头上。她刚睡着,高夫人来,她就醒了,她朦朦胧胧听见高夫人提到她,她不敢张开眼睛,只好继续装睡。

  高夫人厚道,她没有说出贝儿是废物。不过,贝儿已经感到自己是废物,一个穷家女,既不像张芬妮那样本事,能在事业上助丈夫一臂之力,又不像余玛莉,将来可以让丈夫承受她娘家巨大的财产。她唯一可以做的,是替卡迪争光彩——替高家生几个孙儿,好让翁姑了却心愿。

  如今,她连生孩子的本领也没有,更不可能做良母,她觉得,她实在很难在高家立足,甚至丈夫也可能保不住。

  怨恨和痛楚只能埋藏心底,对着丈夫,还得笑盈盈呢!

  不过有个人,她是绝对不能放过的。

  这天,大好机会,她在露台看见高卡达一个人走进凉亭,在吃梨子。

  贝儿连忙走下楼,一查之下,原来余玛莉在睡午觉,高卡泰陪张芬妮回娘家,高夫人和高丽薇也在睡午觉,由于今天是星期日,彩云一早就和张奇利去乡村俱乐部打短棒网球。

  她走进凉亭。

  “呵!四嫂,小迪呢?”

  “他和老爷在书房谈公事。”

  “吃梨子,好甜,怎样?你不是来找我吧!”

  “我是来找你的!”

  “真的!”高卡达用毛巾抹抹嘴,很感兴趣:“坐呀!这儿空气清新又幽静,你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你害死我两个儿子!”贝儿直盯着他!

  “什么?”高卡达很愕然地问:“你不是小产的吗?”

  “是你令我小产的!”

  “笑话,我又没有跟你上床。”

  “你不要说这种下流话。第一次,是你由二楼推我到楼下,第二次,是你在我身后放爆竹。”贝儿恨得脸色发白。

  “你有什么证据?”高卡达一副流氓相:“有人证还是有物证?”

  “我虽然没有人证和物证,但是,那天晚上你偷进我的房间,过不了几天,就有人由二楼推我到楼下,那人不是你,是谁?”

  “这个我怎么知道?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你现在走进来,我也可以告诉爸妈,是你进来勾引我。”

  “有人信吗?我的丈夫年轻又英俊,我会看上你?”贝儿不屑地说。

  “好呀!终于把心里的话抖出来了。你离开我,跟小迪,是因为小迪年轻英俊。”高卡达很不礼貌地上下打量贝儿,是存心令她难堪:“你的确是个美人,不过出身低贱,又不能生育,你知道吗?我们小迪好了不起,十三四岁就有女孩子追求,那些女孩子因为小迪结婚,还哭呢!也许她们没有你俏丽动人,不过,她们都是金枝玉叶,也有青春,而且热情,其中有两三个,和小迪……嘻嘻,不说啦,怕你骂我下流,总之,如果她们一旦旧情复炽,并且有了孩子,噢!我的上帝,到那时候,恐怕你四少奶的地位保不住了,哈!还是做我的小老婆吧!”

  “休想!就算卡迪抛弃我,我也不会和你这种禽兽不如的人在一起!”贝儿气得差点吐血:“你别得意,如果我找到证据,是你下毒手,卡迪一定会要你给我们两个孩子偿命!”

  “好!骑着骡儿看唱本,走着瞧!高家四少奶!”

  贝儿愤然离开凉亭。

  高卡达在她背后冷笑。

  自从她由医院回家,冷嘲热讽的话,她已经听过不少,就连高夫人,对她也冷淡多了,贝儿每天早上去陪高夫人,大家也没有什么话说。

  这天,一家十口一起吃饭,有人吃中菜,有人吃西餐,好不热闹。

  “奶奶,”张芬妮突然说:“奶奶最近好像瘦了,要多吃点东西。”

  “吃东西有什么用,心里不舒服,人不开心,怎能不瘦!”

  “你以前戴着一只玉镯子,身体一直很好,会不会是分了一只给四少奶。”张芬妮瞄了贝儿一眼继续说:“虽然是幸运玉镯,可不能改变人的命运,命是生出来的,所以说命中注定,一点也不假,我看那翡翠玉镯,不太适合四少奶,还是还给奶奶,说不定奶奶戴回玉镯,会喜事重重。”

  “二嫂,你刚才那番话,算不算挑拨离间。”卡迪看见贝儿双手微颤,脸上的笑容都僵了,他很心痛。

  “挑拨离间?”张芬妮委屈地叫:“我是为了奶奶好,谁不想自己的家姑长命百岁,大家一起吃饭多开心?人不能总想自己,总占住好处!”

  “不错,我们也希望妈咪长命百岁。”卡迪去拉贝儿的手:“把镯子还给妈咪,反正我们现在也没有用。”

  贝儿和卡迪用力脱,镯子就是脱不出来,贝儿急得满眶是泪。

  高夫人看在眼里,薄责张芬妮:“二嫂,你说话用词不当。小迪,别拉了,会拉痛四嫂的手腕,没有肥皂和水,镯子是脱不出来的!”

  “阿宝,快拿水和肥皂来。”卡迪看见贝儿的手腕都红了,又是一阵心痛,火气就更猛了。

  “吃饭的时候弄什么肥皂?小迪,你不是要把我气死吧!你二嫂的嘴巴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想到就说,你何必气成这样子?”高夫人低叫。

  “听奶奶的话,”贝儿抬起含泪的眼:“吃饭,嗯?”

  卡迪再也忍不住,拖起贝儿的手,便往外走。

  “小迪,小迪!”高夫人皱起眉看了张芬妮一眼:“你不是小孩子,以后说话不要烯哩哗啦!”

  “奶奶,我以为一家人嘛……”

  第二天卡迪下班,拖了贝儿一口气不停地冲上五楼。贝儿倒在床上喘气。

  “快起来!”卡迪一把拉起她:“我有很多东西送给你!”

  “火箭、飞碟!”

  “那都不是太太们的恩物。”卡迪揭开一只丝绒盒子:“这是什么?”

  “翡翠镯,好漂亮。”

  “跟妈咪那只比,是天渊之别。不过,实价十二万,还可以一戴。唔!这绿宝石镶钻石,款式好名贵,高雅,我最满意的,你猜多少钱,实价十五万,款式是一个巴黎设计师设计的,我顺便买了一串双串镶钻石扣的珍珠项链,你可以用来配旗袍,才三万。”

  “你一共用了三十万?”贝儿哗然。

  “我四少爷连三十万也没有?去年分了红利,手上多了钱,我早就想买些首饰送给你,可是,我就怕进珠宝公司,二嫂管理的我不想进去,就怕她那一套,四少爷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到人家开的珠宝店买东西,又好像不给家里人面子,这间珠宝店,是老字号,我们还没开珠宝店,它们已经很有名了,妈咪也是他们的顾客,我走进去,觉得样样都不错。还有,我自己设计了一个款式,订购了一只别针,八万元,担保你喜欢。”

  “你买那么多首饰给我干什么?”

  “戴啊!摆摆四少奶架子。”

  “奶奶已经送了我两套。”

  “妈咪能送给你,我就不能?”卡迪两手交抱胸前:“你要不要,你不要我拿去送女朋友。”

  贝儿一手抓住他:“你哪来的女朋友?”

  “啊!我高卡迪没有女朋友?你信吗?太太。”

  “是不是你十二、三岁就有女孩子追求?”

  “十一岁就有了,是同班同学,除了她还有几个世姐、表妹,哎!数不尽啦!你老公英俊嘛!”

  “现在那些女孩子呢?”

  “谁知道?”卡迪一摆手:“我去美国,大家就拜拜了!”

  “你的那个表妹呢?”

  “哈!那个表妹,我无法想象她胆子为什么那样大,那天她们全家都去了别墅,只有我和她在她家里。她竟然脱光衣服游裸泳,后来她又要我陪她喝酒,总之一塌糊涂。”

  “你表妹的父母肯放过你?”

  “这件事根本没有人知道,我相信直到现在,还没有人知道,表妹说过不用我负责。不过后来我还是送了她一个吉他,她已经很高兴。”

  “太荒唐!”贝儿背转了身。

  “不要生气。”卡迪从后面双手搂抱着她的纤腰:“那时候,我年轻不懂事。我也不否认,我和你结婚之前,生活的确很荒唐。不过,你答应过不追究婚前的事情,原谅我。”

  卡迪把脸贴在贝儿的背上,虽然结婚快一年,但是,卡迪对贝儿的爱情还保持婚前的浓烈。

  贝儿也明白,不应该追究既往,因为她婚前的历史也不清白。

  “你怎会知道这件事?”

  “高卡达说的。”贝儿用两手按着卡迪两条手臂。卡迪说:“我还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他?”

  “你的表妹呢?”

  “醋瓶子,不要说她好不好?”卡迪点一下她的鼻子,拉起她,走进浴室。

  他拿了块肥皂,不停地在贝儿的手腕上磨:“怎么了?卡迪。”

  “把传家之宝脱下来,妈咪说要肥皂又要水。”

  “真的要还给奶奶?”

  “你是不是舍不得?我答应你,我会积极储钱,买一只两百多万的代替它,当然,要买一式一样的就不可能了!”

  “卡迪,你误会了我的意思,虽然这翡翠镯子我实在很喜欢,但是我认为我不应该占有它,还给奶奶我赞成。只是怕奶奶误会我们为了昨晚二少奶……”

  “你放心,由我把镯子还回妈咪,一切妥当。”卡迪把镯子脱下来,小心放好,替她洗手时,温柔地问:“痛吗?”

  “一点也不痛,昨晚才真的痛呢?”

  “对不起!”卡迪拿起她的手吻了一下:“昨晚二嫂实在太令人生气,我不能任由她侮辱你。贝儿,我现在到妈咪那儿。你可别忘了戴那绿宝石戒指。”

  “我明白的!”

  “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卡迪亲她一下,然后跑出去。昨晚贝儿没有好好睡过,现在心里才舒服一些。吃晚餐的时候,第一个发现贝儿的绿宝石戒指的,是三少奶,余玛莉看了又看:“四少奶你的绿宝石戒指款式很新,手工又精巧。”

  “卡迪刚买给我的。”

  “可以给我看看吗?”贝儿立刻把戒指脱下来。

  余玛莉看了又看:“好漂亮,款式美极了!”

  “让我看看!”张芬妮以专家的身份拿过去:“外国人设计的,是十八万,是不是?”

  “才只不过十五万。二嫂。”卡迪带着笑说:“幸而我走错了店,没有给你捧场,不然,我可要损失三万元。”

  “其实,四少奶喜欢什么,可以到公司拿。”张芬妮面一板,把戒指交回给贝儿:“这样,连十五万也可省了!”

  “二嫂,你手上的巨型钻戒,也是在公司拿的吗?”

  “哎唷!罪过,四少爷你怎会说这种话?”张芬妮尖声怪叫,眼睛变得白多黑少,不知道是蒙冤受屈,还是恼羞成怒:“这只戒指是三年前,大哥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每一个人都知道的!”

  “很漂亮的钻戒,代我问问大哥,在哪间珠宝店买的,我也想买一只一式一样的送给贝儿。”

  “可以。不过,我这只钻戒要七十多万,是绿宝石价值的五倍!”

  “七十几万不算多,我管理的公司都赚钱,尤其是广告公司,呀!爸爸看见那份年结表就开心,到今年底,我的花红一定很多。”卡迪搭着贝儿的肩膀:“虽然我会赚钱,可是我不赌钱,不追女明星,不酗酒,我最大的兴趣就是买东西送给太太。像贝儿这样美丽的女人,戴上那些宝石翡翠,会增添首饰的光彩!对!有一点我差点忘了,要是买同一款式的,可能会混乱,到时我会挑一只超过八十万的!”

  “小迪,你的牛排肉发硬了!”

  “是的,妈咪,我就此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