铿、锵!大门开启。
“我回——”蓦然顿住,唐思琪走进屋里,关上门。
她忘了,忘记早在四天前,这间屋子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其实,也不过是回复到她独居时的状态,她本来就是一个人住,不是吗?
只是有两个月的时间,屋里多了……一个人……
才发现,她买的房子原来这么大、这么空洞、这么……安静。
这四天来,不再有饭香、不再有人语,沙发上也不会再有像孩子般睡得香甜的男人,只有她一个人。
看着空无一物的饭桌,就算提在手上的饭盒香味四溢,不知怎的,也勾不起她一点食欲。
秘书见她最近中午休息时间都没有出去吃饭,探问是不是在减肥,也想加入。
天知道,她只是不想吃,没有胃口。
以为买了知名饭店所做的商务饭盒,就可以解决这件事,但——
颓然放下,她仍旧没有胃口。
静默就像不透气的塑胶袋,封起偌大空间,慢慢地收紧、再收紧,让人几至窒息。
她打开电视,让新闻主播流利的声音驱走这片骇人的死寂,然后走进客房,扫过空荡荡的景象;这里,是几天来唯一能让她安枕入眠的空间。
习惯有他的存在,如今,能依赖的只剩残留的味道。
明明是怕再尝到失去的痛苦,才会逼他离开,可是——
这算不算失去的一种?
他离开了,什么都没带走,除了她的心。
唐思琪走出客房,回到饭厅,想煮杯咖啡提振精神,却找不到咖啡豆。
他把咖啡豆放哪去了?两个月没走进厨房的她,根本不知道放在哪里,甚至也找不到专用的滤纸!
这才知道,习惯依赖一个人有多么简单、爱上一个人有多么容易!
她太天真了,天真地以为两个月的时间短暂如一瞬,培养不出习惯,而萌芽的感情也能轻易地教理智完全拔除一可是,她错了!
错估自己的理智,错算自己的冲动!
愈想愈难过的她趴在饭桌上无助地号啕大哭。
电视机的声音也依然在屋内回荡着。
“……接下来是本台独家快讯——”嗓音清亮的女主播扼要地插播最新消息,“今晚七点四十五分,台北市xx路xX巷内一栋民宅突然倒塌,据当地管区员警指出,公寓里现有八人居住,目前下落不明,倒塌原因可能是附近施工不当所致;而据出动的救难队队长推测,不排除倒塌当时,住户仍在屋内的可能。受困住户的名单如下:黎忘恩、鱼步云、可法。雷……”
可法。雷?!
这三个字雷也似的轰进唐思琪哭疼的脑袋,她惊跳起来,有生以来第一次惊慌失措地冲到电视机前。
盯着荧幕下方的跑马灯字串,她确定自己看见了他的名字。
倒塌的公寓、不排除倒塌时住户仍在屋内的可能……唐思琪想起之前曾送他回家的情景——
是啊,他住的地方墙倾梁危……
天!她为什么要赶他走?他又为什么要回到那么危险的地方?
喔,天!为什么会这样……
到这时候,她才真正明白自己已经少不了他!
“……以上是该栋大楼住户名单,若是本人或认识上述八人的民众知晓他们的下落,请与台北市救难大队联络。休息一会,广告过后,我们来看看明天的气象……”
砰!大门发出重响,电视机兀自拨放精彩的广告,屋内却已空无一人。
※※※
吕家面馆
一支长柄汤勺出其不意地敲上正与同桌两位女客闲聊的男人后脑,女客们见状,相视娇笑出声。
可怜男则是痛呼缩肩,回过头。“若玲,你这样实在太不够意思了。”
“不够意思的人是谁?”吕若玲双手叉腰,卸去上班族端庄事业的行头之后,她豪爽大姐式的派头原形毕露得彻底。“让你寄居可不是没代价的,男人,请谨记自己的身份好吗?店、小、二!”丢去抹布,指指客人刚走的空桌。
“就不能看在我失恋的份上,让这两位美女安慰我受创的心灵吗?”
“我就不相信你不怕隔壁的张伯伯和李爷爷来找你算账——张妈妈、李奶奶,你们慢慢吃,这人我带走了,等会儿请两位试吃我新做的杏仁豆腐。”
两位女客——年过六旬的张妈妈和八旬高龄的李奶奶,
一个露出刚装上的假牙,一个则咧嘴绽露牙床。朝视如孙女般的吕若玲点头直说好。
显然,对这两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来说,杏仁豆腐的魅力比可法雷来得强项许多。
“哎呀!”躲过又一勺的攻击,可法。雷缩到昔日同居人聂骏身边。“这么凶,你怎么受得了?”女人婚前婚后,果然两样。
“那是对你,”聂骏站在水槽前洗碗。“对我不会。”他微笑,浸醉在婚姻的幸福海中不想爬起。
“离我老公远一点。”长柄汤勺如今被用来驱赶毒虫。“别带坏聂。”
“嘿!我哪里带坏他了?你的新婚之夜可是我在你跟聂结婚前晚,临危授命给他上了一课才能顺利过关,要不然——”
“闭嘴!”吕若玲红了脸,又是一勺挥去。
他闪!“打不到。”
“别、别闹。”伤脑筋的聂骏连忙介入其中,抱住老婆。“别。小心受伤。”
吕若玲当真任丈夫抱在怀里,气势不再。“你才是,老被他拉着团团转,连这种事也——”
“因为……我不懂。”想起新婚之夜,聂骏任——团红火烧上了整张脸,比妻子还害羞。“怕、怕你不喜——”接下来的活被妻子的手挡回嘴里。
看看四周,客人无不把眼睛投向他们两人,观看年轻夫妻的恩爱。
其实早在他们结婚、吕若玲接下父亲的面馆之后,方圆五百公尺以内的熟客,早把这恩爱景象当名胜来看,只是当事人浑然未觉而已。
“别说了。我啊,只是气他,气他老是嘻皮笑脸,才会让人无法信任,失恋是自找的。”
砰!仿佛一颗大石狠狠地砸中可法。雷脑袋。
“你何必往我痛处截?”他苦笑,“就不能让我装作没事样吗?”
“你以为这样我们就看不出来?”吕若玲看看丈夫。
聂骏会意地接口:“黎要我,照顾你。”
“不会吧?你照顾我?”是太小看他可法。雷,还是太“大”看聂骏?照顾他?
“没错,黎要我们好好看着你,”吕若玲又说“虽然现在大家各分东西,她还是担心你。”
“真担心我,就应该让我跟她去日本,而不是把我留在台湾。”想到这里,就愤恨不平。“竟然为了省机票钱,把我留在台湾!
那天离开思琪的住所,回到公寓,正好赶上万能事务所的搬家大日。
黎跟雨朵决定随村上堂兄弟远赴日本,鱼步云跟徐曼曼则搬进幼稚园,而聂骏在日前结婚后,就搬来跟吕家父女同住;反观他——
突然变成孤苦无依的累赘一个。
唉,祸不单行,只好当寄居蟹,借住吕家,打起杂来,唉…
俊男落难至此,也算是“红颜”多舛的一种吧?
她呢?过得好吗?少了他,应该过得很开心吧?
毕竟,是她赶他走、不要他的。
难得他肯去想未来的事——那些来不及说出口的打算。
他甚至想过结婚、想过跟她生下的孩子绝对会有举世无双的美貌一一若是女孩,得小心保护,以免太早被人拐跑;若是男孩,可能要担心以后孙子满天下……这些他真的都想过。
而且,还非常期待——这种兴奋,实在出乎他意料之外。
原来,对未来有所期待,是这样一件让人兴奋的事情。
可是,这一切全被她给打碎了。
那个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心痛的女人呐……
“聂,如果若玲不要你,你会去爱别的女人吗?人家不是说,治疗失恋最好的方法,就是再谈一次恋爱?我是不是该找别的女人安慰自己?”可法。雷蹙眉一问。
“不回答不可能的问题。”不理他,洗碗去。
他跟到水槽旁。“假设嘛,我需要一个中肯的答案。”会问聂骏,实在是因为找不到人了,总不能打越洋电话到日本去吧?
聂骏停下手上动作,木然看着他好一会儿,又洗起碗。
“怎么样?”他刚刚那种看法是什么意思?“到底怎么样?”
“我不会骗自己。”
咻!一箭正中提问的男人,刺得他鲜血淋漓。
“聂,原来你的口才这么好。”好毒也好准!
是啊,他骗不了自己,能用甜言蜜语哄骗女人,却怎么也骗不了自己。
他想要的,只有她,就只有那个叫唐思琪——固执又傻气的女人。
哒!哒哒哒哒……不远处,传来扰人的施工声。
“晚上施工不怕扰人安宁吗?”吕若玲皱眉,并不欢迎这等噪音干扰。
聂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连忙洗净手,难得跑了起来。
“聂骏?”
“等一下回来。”他说,头也不回地出门。
留在原地的两人交换不解的目光,可法。雷示意吕若玲留在店里,他则跟了出去。
“你到底要去哪?”
“公寓。”前方的人回答。
很快就到达和他们相隔不到五百公尺距离的公寓对面巷口。
可法。雷正要往前跨一步,却被聂骏拦住。
“你不是要回去?”
“别去,因为——”
可法。雷愣了下,想问得更清楚,身后突然发出惊天动地的轰然巨响,说明了一切。带着讶异回头,他亲眼目睹一秒前还耸立于平地之上的老公寓,此刻已和平地合为一体,瞬间满天烟尘,四周也立即引来不少民众围观。
“老天!”他以为黎决定搬只是因为想搬,没想到原因竟然是——俊颜忍不住转向昔日同居人。
只见聂骏牵唇微笑,继续刚刚未说完的话:“——它会倒。”
可法。雷深吸口气,不知该叹息还是庆幸自己跑得不快。“下回一句话麻烦不要分段,一次讲完,谢谢。”
看着人潮逐渐汹涌,救难队赶至,拉起封锁线,SNG现场直播车一台跟着一台,他觉得整个场面热闹得简直像在举办嘉年华会。
曾经住过好长一段时日的公寓如今这样收场,多少有点感伤,是以,他们留在原地,目送颓圮的公寓一程。
看着看着,另一头有道纤细的人影正努力穿过人墙,最后冲到封锁线前,被救难队员拦了下来。
可法。雷眯眼看清楚那道人影后,立刻拔腿跑向她。
方才笑看的人墙,立刻变成刺眼的阻碍。
※※※
凭着记忆到这幢公寓,唐思琪不敢自己开车,她怕,怕颤抖的手无法握紧方向盘,怕还没赶到现场就在途中出事。
因为人潮,她必须在远远的街口下计程车;因为人潮,到现场需要花上好大好大一番力气;因为人潮,急得哭出声的哽咽,被交头接耳的鼎沸人声淹没忽视……
“对不起……借过、借过……”又是道歉又是推开眼前层层的人墙,满心的后悔压得她几乎快走不动。
如果他真的被困在里头……不!她不敢想!
那会让她好恨自己,好恨好恨!
如果当时留下他、如果坦白承认她也爱他、如果没有去考虑那些遥不可及的未来、去揣测也许不会发生的问题、不会有的失去,她现在应该是好好坐在家里,和他一边说着公司的事,一边吃着他每回让她惊喜万分的料理,同时听他自吹自擂,笑得肚皮发疼。
然后,他也许会榨一杯果汁或煮一杯咖啡给她,两个人一起看租来的影碟,笑谈荒谬乖诞的剧情。
可是现在——没有,什么都没有!
说到底,早在回避他的问题、拒绝他的感情的时候,她就已经完完全全地失去了!
“小姐,你不能随便跨过封锁线!”一名救难队员拦住她。
“让我过去!让我过去!他、他住这里!他在里面啊!”唐思琪用尽全身的力气吼着,她听不见自己的哭声,只知道扯痛喉咙:“我要见他、我要见到他,可法。雷!可法。雷!”
“你认识里头的住户?”
“放开我!我要找他……”
“思琪!”可法。雷满头大汗地推开人群,挤到她身后,状极狼狈。
“让我去找他,我要见他!我要知道他没事、他好好的!他——”前面的救难队员挡住她已经很过分,后面竟然还有人抱住她?!“放开我!不要拦我!”唐思琪歇斯底里地捶打扣住她腰身的大手。“放开我、放开我!”
她只想见他,只想见他啊!。
“思琪!”那几近疯狂的心声在她握拳打他的一瞬间传来,令他的心几至痛碎。
唐思琪已经听不见周围的任何声音,满心的后悔自责击得她方寸大乱,不知道想见的人此刻正在身后抱着她。
“放手、放手放手啊!呜……为什么不让我见他……呜……”
“你不回头,怎么见我?”扳她转过身与自己面对面,这几天的怨怼早已烟消云散了。“我在这,不在里头。看清楚,我没事。”
“可……可法?可法?”
“是我、是我。”又哭得像泪人儿似的。
“是你?真的是你……真的是你……”确定是他,唐思琪紧紧抱住,小脸埋在他肩窝又哭又笑。“真的是你!你没事!还在!还在!”
“你是在电视上看到这个消息的吗?”
“我看到呜呜……赶来……人好多,我、我走不过来呜呜……”
“你哭得像个孩子。”不是没见她哭过,只是第一次看见她不顾形象哭成这样。“别哭了,我没事你该高兴才对。”
“我、高兴呜……还是想哭……”失而复得,这机会一生能有多少?“不要离开我!再也不要……没有你……我找不到咖啡豆……找不到滤纸……什么都找不到……”
俊眉拢起古怪。“只为了煮咖啡?”敢情他连咖啡豆都不如?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不管你从哪里来、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人、不管我究竟知不知道你是谁,我什么都不管了!就算你只能爱我一天、两天的时间,随便多久都好,我爱你……”她承认了,她不要再失去他!“我不去想未来、不去想你是谁……都不想了……我只要你……”
“但是我不会只爱你一天、两天。”他怀疑会有结束的—天,在知道她爱惨他之后。“事实上,我想爱你一辈子,想跟你步上红毯,想看看我们生出来的孩子有多英俊美丽,想想看,你长得很美、我也很俊,我们的孩子一定非常出色,好吗?”
“好……好……你说什么都好……”泪,怎么也止不住。
“我们回家好不好?”
她点头,任他将自己打横抱起,抱着她走、在她耳边说话……
内容记不得了,只知道他要求她好多好多东西。
而她怕他离开、怕他再也不理她,于是拼了命地点头答应,记忆中最深刻、也让她每次回想起来便哭笑不得的是
“这次,我绝对会让你三天内下不了床,绝对!”
她记得,他说得信誓旦旦;而她则是又哭又笑地在他怀埋藏起又红又烫的脸蛋。
※※※
“……你是过来人,一定知道怎么解决。”可法。雷对着电话线那头的人如是道:“难得我不耻下问,你就诚心点回答行不行?”
“你说话的方式让我一点想帮忙的念头都没有。”哪有人像他这样找救兵?!
“好歹在雨朵的事情上我也帮过你,姓村上的,你们倭寇时兴过河拆桥吗?”
“我是日本人,不是倭寇!”村上隆史计较地吼:“可法,雷,你打越洋电话过来,到底有什么事?”
“啊?我没说吗?”
“你说了才有鬼!”听了半天,除去废话,他找不到他来电的目的。“快说!”
“听说你跟雨朵终于结婚了。”
“是结婚了。”对方回以冷淡音频,每什么新婚丈夫的喜悦“怎样?”
“口气怎么听起来怪怪的,难道你不想娶雨朵?”
“没人比我更想。”
“既然如此,娶到她的你应该高兴才对,可是你的口气听起来实在不像高兴的样子。”
“那是我的事。”村上隆史努力搬出耐性。“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我还没说吗?”
“废话!”
“你结婚后脾气变得很暴躁呢。”
“你再不说,我会变得更暴躁,暴躁地挂电话。”
“别别,我只是想参详你的经验,你是怎么让雨朵点头答应嫁给你的?”
“你问这干嘛?”
“当然是因为有需要。我的女人不嫁给我。”真是天地颠倒放了,过去是他不愿给承诺,现在是她不想嫁,觉得同居的生活方式很好。
她好,可他不觉得啊!尤其是现在!
“求婚顺利成功的是鱼步云跟聂骏,你应该去问他们。”
“拜托,那是曼曼笨才上了鱼的当;聂就更别提了还是若玲跟他求婚的,一点参考价值都没有,而且,情况不同。”
情况?“什么情况?”
“就是——”
叮——电梯到达楼层的声音打断他的话。
“她回来了,这事下次再说。对了,先告诉你,这通电话我指定对方付费,交给你了。”
叩,一“挂”天下无难事。在台湾的可法。雷完全不知道,这时候远在日本那端的村上隆史气得摔坏自家的电话。
他连忙跑去打开大门,迎接辛苦工作一整天的心上人……
“我回来了。”把公事包交给他,唐思琪一进门就看向餐桌。“你今天作了什么好菜?”
“很多。”搂她走进饭厅,可法。雷轻手轻脚地扶她落坐桌前。“现在的你是一人吃,两人补,所以我炖了一锅鸡汤让你进补,当然还有你最喜欢吃的菜。”
“真好。”热腾腾的饭菜成功地赶走一身疲惫,又有体贴的情人在旁服务,这样的日子,幸福得让人热泪盈眶。
“所以,嫁给我吧。”第N次求婚。
享用美食的唐思琪停下筷子,“现在这样不好吗?”
“是很好,但好还可以更好;所以,我们结婚吧。”
“不,我答应过要给你自由,不让你有被束缚的感觉。”轻拍他的脸,她体贴地挟了块红烧肉到他碗里。“就这样,吃饭。”
“你难道不想给我一个名分?”
噗嗤!他连“名分”都搬上台面了。“我只是不想你后悔,反正——我们这样跟结婚没有什么两样,不是吗?”
“根本就是两样!”可法。雷抱她坐上大腿。“我要那张结婚证书,我坚持。”
“那只是一张纸不是吗?”唐思琪环住他肩膀,试着安抚。“现在这样,万一以后你不爱我或我不再爱你,分开不是也比较方便吗?”
“女人,你没有不爱我的权利。”不爱——这两个字听起来好刺耳!“而我,也没有不爱你的可能,这辈子绝对不会有!”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需要那纸结婚证书连系感情了不是?”
猛打一记回马枪,打得俊男脸色苍白,唐家女将果然要得。
“难道孩子也要没名没分?”
“我问过了,孩子的出生证明可以填上父母亲的名字,就算双亲没有结婚也是可以的,完全合法。”
再补一枪,捅得可法。雷说不出话来。
“你——是在惩罚我吗?因为我过去害你伤心难过,所以迟迟不肯答应嫁给我?”忍不住,他说出求婚屡求屡败以后的想法。
“傻瓜。”她不答应是为他好啊。“我只是不想困住你,一旦结婚,我怕我会更放不开你。”
“那就别放开。”抚触她的脸,探知她说的是实话,这让可法,雷更想叹气,“我想被你困住,真的,如果你能感应我内心的想法该有多好,这样你就会知道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你是。”
“但你怀疑能维持多久对不?”能感应是件好事,尤其所爱的人理智总是凌驾感情之上,否则,经年累月因为误解争吵怕是免不了。
因怀孕显得更加润泽的美颜俯视他,难掩惊讶。“有时候真的觉得你有看透人心的能力,总能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已经不只一次了,他点出她的想法,而且次次准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什么?”
“我,就算要结婚,也希望嫁的人对我诚实以待。”
“你真的没有话要说?”大腿上的美女已有走人态势。
他紧紧环抱,不让走。“如果我说我有超能力,能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信不信?”
这句话好熟……“你曾经这么对我说过对不?”
奖赏也似的吻落在她额角。“父母亲都出色聪明,我们的孩子一定才貌兼备。”
“少贫嘴。告诉我,你是说真的?”
“如果我点头换来的是你再一次决定推开我,说什么我都会摇头。”
定定看着他,聪颖如她,怎会没有谱写在心头,以往对他的困惑,也在这时候全涌上心头。
她好想知道他的事,每一件。
“我是谁很重要吗?”可法。雷冷不防冒出一句。
“啊!”她惊讶地转身看他。“你真的能感应到我在想什么?”
老天,那过去有多少次她心里想的事被他——
“很多次,多得我都快数不清了。”
“你——”原来……
“你,会因为这样推开我?因为我——异于常人?”
唐思琪定定地看着他,瞧出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焦虑不安,深究那背后真正的意涵,她带着笑容钻进他怀里。“不。甚至可说,我是开心的,你能感应得到我说的是真心话不是?”
发顶降下肯定的轻压,可法。雷以点头作为回答。
“我不擅长把自己的心事说出来,也不喜欢多作解释,如果能够不说话就让对方明白,那是再好也不过了。唯一的遗憾,就是再也不能对你说谎。”
“在我面前你没说谎过,除了对自己。”
“嗯。”她承认。“说真的,比起你的特殊能力,我还比较担心孩子会像你一样自恋过度,那就糟了。”她可不想将来满屋水仙花开。
因她前言提起的心,在听闻后话时重重摔下。
这女人——愈来愈知道怎么整治他了,真是!
然而,面对聪慧如斯的女子,怕是一辈子都爱不释手了,可法。雷心想。“还记得我曾说过的故事吗?”
“哈德斯与泊瑟芬?”这一提,才想起——“你一直没有告诉我你的答案,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做?”
“呵,男人的手脚是很快的,离开冥府的泊瑟芬其实早就珠胎暗结,在人间生下冥王哈德斯的后代,经过一代又一代地繁衍,有的选择与凡人共存,有的选择回冥府认祖归宗……”
“你在编故事?”存心打马虎眼。
“什么事都有可能,这世界无奇不有,你要学会一笑置之。”
“那么,我也该对你的求婚一笑置之喽?”
倒打的回马枪又刺了俊脸一记窟窿。“别开玩笑。”
“那你也别开玩笑。”
现在就算他煞有介事地表明自己的老祖宗,就是上述神话故事中的男女主角,她这个铁齿的女强人恐怕也不会相信了。
他叹口气,“不管你是谁,我都爱;你对我,难道没有同样的心思?”
“我曾说过不会在意,但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的每一件事,再说,如果没有,又怎么会想生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那么——嫁给我?”
怎么又绕回这个话题?“我在问你的事呢!先生。”
“我说了啊。”
说了?唐思琪认真回想,摸不着边际之余又有些微捉不清的明了,好像他方才真的说了似的。
可是他最多也只是说了一个故事而已,难道——
美眸胶着在他身上好一会儿,最后,唐思琪选择纤肩微耸。
罢了,他是谁之于现在的她,已经不重要了。
就算他的身份是天方夜谭里的神灯精灵,也改变不了她爱他的事实。
可法。雷似是感应到她的想法,没来由突袭她一吻。
这一吻,吻得好深、好重,吻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如果没有遇见她,这一生肯定白走!可法。雷激动地想。
在激吻下喘息,她道:“这样真不好,心里想什么都会被你知道,而我却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答应嫁给我。”可法。雷珍惜地抱着她,双掌重叠贴在她微隆的小腹上。“我不会对你说谎,我发誓;所以,嫁给我。”
白细的双掌加入他的,一同感觉自己体内那日渐茁壮的小生命。“我并不想绑住你,真的。”
“我想被你绑住,这也是真的。”
对于他的锲而不舍,她真是服了。“不怕闲言闲语吗?刚刚在电梯里,八楼的林太太劝我要找个好对象,还说看你的脸就知道你是靠女人吃饭的。你真的不怕被人笑说是不事生产、靠老婆养的无能丈夫?”
“我的确靠你吃饭。”他承认,但重点不是这个。“不准听她的话真去找什么好对象,我就不相信还有谁会比我对你更好。”
唐思琪侧首想想——“是没有。”
见有转圆生机,可法。雷搂紧她,反问:“你不怕被人说是倒贴小白脸的傻女人?”
她又想了想,继而摇头。“不怕,就算真是倒贴,也是因为你值得。”
“那我怕什么?”亲亲心上人的脸颊,他眷恋不舍地轻轻抚触圆凸的肚腹,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胀在胸口,满满的。“嘴巴长在人身上,管他们怎么说。说,说你愿意嫁给我。”
低头主动吻上他,唐思琪粲笑道:“我愿意嫁给你。”
不论他是谁,就是决定嫁他了。
如此想着的同时,她感觉到搂住自己的手臂绷紧了些。
他真的是——
头顶落下的声音截断她未竟的结论。“我们明天就去结婚,公证结婚。”
“好。”
“我找聂跟若玲当证婚人,吃过饭后我就去打电话。”
“好。”
太过顺从的配合,不知怎的,减低了可法。雷求婚成功的兴奋感,他俊目带着疑惑锁定她,“除了好,你还有没有什么话想说?”
“答应我——”
“什么?”
“除了结婚证书,也签一张离婚协议书以备不时之——”
“不好。”他立刻截话拒绝,“要一张永远用不着的废纸做什么!”
“也许哪天——”
“不会有那天!就这样,我马上打电话通知他们准备。”放下她,怕事情生变,他索性连饭都不吃了,回到客厅打电话。
“人生在世总会有意外,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
“但绝对不会发生我不爱你这件事。”可法。雷斩钉截铁地说“所以,永远用不着那张废纸,永、远!”
唐思琪跟在后头,试着说服:“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我唔——”一热烈且带点生气的吻堵去她的话。
“或许,我应该先让你累到睡着,再安排这些事。”打横抱起她,可法。雷转了脚跟,往主卧室走去。
这下子,心慌意乱又易主了。“我、我还没吃饭。”
“醒来再吃,我会为你热菜。”驳回借口。
“医生说才两个多月不太方便——”
“放心,我也看过不少参考书,不会伤了我们的孩子。”抗议不受理。
“我还没洗澡!”
“我可以帮你洗。”他再转向,目的地是浴室。
然后、然后——
然后就不是旁人所能涉足的旖旎情境了。
最终,唐思琪还是没有拿到那张用来以备不时之需的——
离婚协议书。
(全文完。请欣赏下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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