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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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会惹来这么一个……麻烦?
  麻烦——这已经是徐曼曼所能找到最婉转、也最贴切的说词。
  从小列大,她没做过什么坏事,一直是个规规矩炬的孩子——认分地完成九年国民教育、考上高职幼保科、插大考进幼儿教育系,毕业之後顺利找到工作,完成从小的心愿——成为幼稚园老师,一路走来平平安安,没有脱轨。
  是不是因为太顺遂,老天爷看不过眼,才降下一个……麻烦给她?
  “曼曼……”宋孟湘恳求的语气一如过去一个礼拜,在中午时分哀怨地飘来。
  “你快想个法子好不好,他几乎——不,他根本就是天天来!”搞得她快发疯,小朋友们也因为戏水池被占,快乐的戏水时光硬是被抢去大半。
  她可爱的、天真的、无忧无虑的小朋友们,怎么能被这么一个混帐男人欺负?
  但要她亲自披挂上阵“剿匪”——不不不,她还没嫁,一介弱女子可承受不起狮子吼,也不想太早死,只好昧著良心叫好友前去抗敌。
  真搞不懂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爱泡水的男人,男人不就该几天不洗澡,等著发臭、袜子发霉长菇的动物吗?
  偏偏鱼步云异于常人,天天来泡水,也不怕泡皱一身皮!
  “我已经试过了。”徐曼曼不是没想过办法,只是遇上一个油条男,她也无计可施啊。“你觉得他是能讲道理的人吗?”
  宋孟湘想也不想就摇头,非常不给话题中的男主角面子。“我猜他根本是故意找你麻烦。”一定是这样没错。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记忆犹新,前後算来她共甩了他两记耳光,虽然他没有还以颜色,却很不乾脆地天天出现在她面前,仿佛故意要提醒她曾做过什么好事?“更少我能直截了当地还他人情。”
  “还有耳光。”身为好朋友,宋孟湘专司提醒。
  “谢谢你了。”
  “真要谢我,就拜托你去请走那位瘟神先生好吗?孩子们巴望著能玩水呢。”
  哀叹一声,徐曼曼拖著脚步走向後院。
  她能体会清朝李鸿章与日本人交涉,签下马关条约时的心境了——
  面对船坚炮利的对方,还要故作镇定,好难哪。
  ※※※
  “又是你。”
  戏水池里的男人嚣张依旧,语气挑衅意味十足。
  “这句话是我要说的。”这是第几次了?徐曼曼索性拖来儿童用小矮凳,坐在一旁。“你还要泡多久?”
  “下午没工,再一下。”鱼步云掬了水泼脸,痛快!
  几滴水珠溅湿了徐曼曼的衣角。“孩子们想玩水。”
  “我又没拦著他们。”理直气壮得很。
  “你霸著他们的戏水池。”这样教他们怎么玩?
  “你想赶我走?”闲适舒畅的表情让横眉竖目取代。
  奸无力,这男人根本说不听。
  “我们是朋友,我当然随时欢迎你来,只是孩子们也有玩的权利,你不能剥夺他刷的游戏空间。”
  朋友?
  “我跟你很熟吗?”长臂挂上橡皮戏水池边缘,长指朝她一勾。
  乖乖倾身向前,她摇摇头,回答他提出的质疑,“不熟。”
  “有说过要做朋友?”
  再摇头“没有。”
  “那你说什么朋友?”这女人末免太天真。“你知道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是做什么的?又有什么企图?”
  一句句质疑伴随身体的逼近,说到最後,两人鼻尖只剩一寸不到的距离。
  “我……都不知道。”她气虚地回答,发现这个男人有点——不不,是挺愤世嫉俗的。
  “那你还说什么朋友?”明明什么关系都没有,还要搬出这两个字装熟,多可笑!
  他冷嗤一声,完全忘记先前两次的亲密接触。
  “你说得对,但是……直觉告诉我你是好人。”救了素昧平生的她两次,这样的人能坏到哪儿去。
  直觉?鱼步云翻个白眼。“只有女人才会相信直觉。”
  “难道你不是好人?”
  “我当然不——”等等,他们怎么会扯到这个?“回到重点,你干嘛来烦我?”
  口气顺理成章得仿佛她不识好歹地扰他清静似的。
  徐曼曼不敢相信世界上真有这种倒果为因、是非不分的人。
  好嚣张!好霸道!好……好……
  哗啦一阵水声,打断她的思绪,激起的水珠溅湿她的睑。
  “呃……”抬眼看著霍然起身的他。
  “干嘛?”一样没好气的回应。
  “你——”原以为自己说—个字就会被打断,没想到他鱼老兄有那份难能可贵的耐心等待下文,没有心理准备的她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尴尬地拉长尾音。
  很快的,他的耐心告罄。“你你你个半天是想说什么?!”
  “你……你——”
  “都出来了你还催!”他不悦地踏出戏水池。她就巴不得他早走早好啊,可恶,。没来由的,心头火再度窜升。
  “你……你的衣服都湿了。”好半天,她终于吐出这么一句,“为什么穿著衣服泡在水里?”
  “你希望我全身脱光光?”
  小脑袋浮上香艳的画面,俏脸瞬间烧红。“我、我才没有!”严正声明,她她她……她怎么可能那样想!
  偏偏脑海中的景象彷佛烙了印,怎么也挥下去。
  “说到身材我可是挺有自信的,身高一米八、七十六公斤,该有的地方不输人,不该有的绝对没有,我这六块腹肌简直是世上少有,更别说是二头肌、三头肌、背叽,还有最难锻链的侧腹肌——”
  “够了。”本来有些模糊的画面瞬间被他描出写实轮廓,让她遥想起去欧洲旅游时在博物馆见过的大卫像,酡红倏地浮上娇颜。
  “你不信?”他说的可是实话哩。
  “我没有不信……”徐曼曼有些无奈。这个人怎么这么“番”?刚刚才说他们不是朋友,现在却又一脸正经地推销他的身材,真教人难以捉摸。
  “咕噜噜……”—阵怪异的声音响起。
  什么声音?徐曼曼疑惑地皱起纤眉。“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什么?没听见啦。”声音带了点不自在。
  “咕噜噜……”
  又来了。
  “你真的没听见吗?”她不可能幻听啊。
  “你、你很烦哩!”
  “咕噜噜……”
  她没听错,这声音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
  寻找的目光焦点最後集中在鱼步云引以为傲的六块腹叽上。
  再怎么壁垒分明、傲视群雄的腹肌,也禁不起几天下来的缩衣节食,难堪地哀唱空城计。
  “你看我做什么!”他回以怒瞪,古铜色的脸庞映苦恼火的浅红。 “我、我走了。”
  “鱼、鱼先生!”小手及时抓住一截衣角。
  “有啥屁事?”
  这人怎么这样说话!“你说话好难听。”
  “嫌我嘴巴臭就”下要跟我说话!”他一直就是这么说话,碍著她了啊!
  不理会他的火气,徐曼曼抓住他还在滴水的衣襟,拧出水来, “你的衣服都湿了,这样会感冒的。”口气温柔得像在跟小孩子说话一般,连带封杀他欲出口的难听字眼,
  这个女人叫住他,就是为了这件事?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幼稚园里有乾衣机,你的衣服很快就能烘乾了。”虽然他很没礼貌,但救了她两次是事实,而且,虽说现在是夏天,可他这样湿淋淋走出去吹风,难保不会生病,于倩于理她都要帮他,还有——
  “咕噜噜……”
  嘻嘻!“我煮点东西给你吃好下好?”
  “我不屑——”
  “我中午忙得忘记吃饭,肚子也饿了,顺便帮你弄一点好吗?”转身走向厨房,中午的义大利面酱不知道还有没有剩……
  後头脚步跟上。“我才下要你施舍!”
  “你喜欢吃义大利面吗?”回眸一笑,亲切自然得像和煦微风。
  “我什么都吃,就是不吃海鲜——慢著,我为什么要——”被她牵著鼻子走?
  回过神,厨房里只剩他一个人,想发火都找不到对象。
  她人呢?
  晃出厨房的徐曼曼这时又走回来,手上还抱著一叠衣物。“这是园长的衣服,对你来说或许小了一点,但总比穿著一身湿衣服好。你先换上,湿衣服我帮你拿去烘乾,很快就好了。”
  “我说过不要你施舍!你以为我几岁啊,还用得著你帮我脱衣服?”拍开她伸过来帮他脱衣服的小手,他有些恼火。
  飞红的俏脸轻吐粉舌。帮小朋友穿衣服穿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吃辣吗?”
  “我最讨厌吃辣。”他妈的,这衣服小得可以,什么男人啊,身材这么差!
  她还以为他爱吃辣呢,脾气这么坏,说话又毒辣得吓人。
  “转过身去。”他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咦?她一愕,“为什么?”
  “想看我的不半身也可以啊,付钱来。”大手朝她摊开。“我不介意分你看,但是你看了之後千万别爱上我。”
  “你——”真羞人!“我才不想看你的……你的……”
  “我的什么?”
  她气红了睑,跺脚转身,不理会後头张狂的大笑。
  “哈哈哈……”又笑了一阵,鱼步云才努力将自己健壮的大腿塞进那起码小了丰号的休闲裤里。
  湿衣服丢给她。 “快点还我。”口气仿佛她做这些事是应该的、是理所当然的。
  好气!抱著湿衣服走出去,脸颊鼓得像两颗小球,她想像手中的衣裤是那个气煞人的鲁男子,用力扭出水来,才气消地将衣服放进乾衣机,设定时间後又走回厨房。
  “你等一下,衣眼马上就乾了。”又是好好小姐的口吻,俨然忘却一分钟前的怒意。
  “我说过不要你施舍。”她到底有没有在听他说话啊?
  大男人主义沙文教条第一则,就是不靠女人吃饭。
  “反正你但要等衣服烘乾,就当是陪我吃好吗?”为什么费心留他?徐曼曼恼起自己多管闲事的天性。
  为什么要这么鸡婆呢?他明明很不屑她的心意,把她的好心当作驴肝肺。
  切切切——手上菜刀娴热地在砧板上舞动心中的委屈。
  “徐曼曼,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
  菜刀与砧板的合奏乍停。
  徐曼曼惊诧又感动的表情,吓停鱼步云连珠炮似的话语。
  她又在发什么疯?那双突然绽放星星般灿亮光芒的眼睛,很刺他的眼。
  “你……你叫我的名字。”这是她第一次从他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
  她是不喜欢他老霸占孩子们的游乐空间,但在每天无可奈何赶来赶去的过程中,其实她已在不知不觉中将他当作朋友看待。
  只是他好生分,虽然表面上爱对人发脾气、大吼大叫,一举一动是外向而开放的;可实际上,他并不容易让人接近。
  不是表面上会吓得人退避三舍的不好亲近,而是一种距离感。
  动下动就发脾气像是他的一种伪装,为了藏住他对人所抱持的那份疏离感——才认识他八天就说这些或许太武断,但她真这么觉得。
  所以,当她从他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说不讶异是骗人的。
  好开心!不知道为什么,徐曼曼就是觉得好开心。
  “你——”
  “怎么样?”希冀再从他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徐曼曼期待著。
  “你眼睛抽筋啊,眨个不停。”他没好气地说。
  “有吗?”摸摸眼皮,没跳啊。
  “还有——”
  “什么?”再叫一次啊,让她确定他们是朋友,不是陌生人。
  吼!鱼步云突然出掌贴住她双颊用力挤压。“不要用那种带水的眼睛看我,我都被你看得全身起鸡皮疙瘩了,很难受啊!”
  “唔唔唔唔唔……”谁、谁眼睛带水了?“痛痛……”
  倏地松手,脾气暴躁的男人重重哼气。
  “我、我只是想听你叫我的名字而已。”
  “我又下是三大男高音,声音也没多好听,再说,没事把你的名字挂在嘴上像话吗?”
  “可是我想听……”
  “想听是不是?好,我就叫你——慢慢慢!”
  “我、我叫徐曼曼,不是慢慢慢!”太过分了!
  “徐者慢也,叫你慢慢慢比较顺口,再说你本来就很慢。”
  “你、你欺负人!”
  “就是欺负你怎样?咬我啊!”语气很挑衅。
  “我……我……”
  “你怎样?”
  “我……我去煮饭。”好气馁,显然他们之间离朋友还有段距离。
  “喂,我不吃海鲜的。”再次叮咛。
  “喔。”没精打采的口气。
  鱼步云皱了眉头。她那是什么反应?要死不活的。
  叫不叫名字很重要吗?慢慢慢也没难听到哪去不是?
  女人真麻烦!
  所有的抗议和抱怨终结于徐曼曼端出美贪之际。虽然心情被这粗鲁男子弄得很槽,她的手艺仍不受影响。
  香喷喷的义大利面端上桌,袅袅轻烟勾勒出“来吧!吃我吧,我很好吃哦!”的讯息,诱拐吃泡面度日近半个月、饥肠辘辘的鱼步云。
  苏——好好吃的样子。
  右手又送上一碗奶味浓郁的玉米浓汤。
  苏、苏!喉结垂涎地上下一滚,他有多久没有吃过这么香喷喷又热呼呼的美食了?
  工地发派的便当等级,不过比泡面好上那么一丁点;相较之下,眼前混著番茄、绞肉香味的义大利面,简直是豪华大餐。
  看得他眼睛都快流汗了——嘴硬的男人坚决下肯承认,看见这人间美食,让他感动得差点扑簌簌泪点儿抛。
  ※※※
  “开动了。”
  这三个字像开启金库大门的密码,鱼步云左手抓叉、右手握匙,一口面一口汤,不到一分钟,呼噜噜扫光一大半。
  “吃慢一点……”徐曼曼方才的幽怨被他可怕的吃相赶到九重天外,全忘了。
  见底的空盘只剩一点酱汁。“再来一盘。”
  徐曼曼面前的义大利面连动都还没开始动,就见他递来空盘。
  “我、我的给你吃好了。”他多久没吃饭了?
  从他吃面的速度,徐曼曼想像著他挨饿的程度,心里有点难受。
  “你不饿?”浓眉打结,火气没被饿到没力的身体拖累,还是威力十足。“你刚才唬我啊!我是好心才坐在这里陪你吃饭,难不成你刚才说什么肚子饿是在骗我?”
  她要是敢点头,他就掐死她。
  徐曼曼反应虽慢,可也还懂得察言观色,她赶紧卷起一叉子面,呼噜吃下。
  “我、我也饿。”
  鱼步云满意地点头。“你的确要多吃一点,太瘦了,胸部也不怎么长进,像两颗小笼包。你要多喝点木瓜牛奶、多吃点青木瓜炖排骨,虽然有点迟,可至少不会恶化。要知道,做好水土保持也是很重要的,不然哪天瞬间萎缩、夷为平地,你就後侮莫及。”
  “你!你你——”她再怎么“平”也跟他没有关系!
  “还有没有?”空空的盘子等著她添满,他拿得手很酸哩。
  这个人—一肚子的气恼咻地被他转移焦点。
  “好吃吗?”照顾可爱天真的小朋友和烹饪是她最引以为傲的强项。
  “勉强啦!”
  这个男人真的很容易让人觉得挫折。徐曼曼挟著报复心态,故意夹了一大盘尖山似的面条,淋上热呼呼的酱汁,再煎颗蛋、多夹几颗起司肉丸,再放几株花椰菜,盛了满满一大盘。
  作品完成,规模之壮观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还没好吗?怎么这么慢!”叉匙敲桌,男人高吼。
  “来了来了。”心虚地端上规模不小的义大利面,她有些内疚。 “吃不完不要勉强,把胃撑坏就不好了。”
  “真罗唆。”瞪她一眼,没细想她怪异的表情所为何来,鱼步云一心只想填饱肚子。
  一阵唏哩呼噜,大霸尖山转瞬间化咸丰屏山,速度快得让人叹为观止。
  “喝、喝汤吗?”佩服不已地又奉上一碗玉米浓汤,怕他噎著。
  苏—一口喝光,鸡蓉、玉米无一剩下。
  “还、还要吗?”
  嗝!吃饱喝足的肚子再也装不下东西。“我的衣服呢?”
  眼前的女人立刻飘到外头,回来时手上捧著他的衣物。“全都乾了。”
  那个甩他耳光的女人跑哪儿去了?她没脾气得教人生气。
  没来由地心头冒火,他换衣眼的速度加快。
  “啊!你怎么可以在我面前说脱就脱!”她尖叫。
  “免费给你看还抱怨,在台湾像我这种身材的男人不多了,做人要懂得惜福。”
  看一个裸男有什么福气可言!转身背对他的徐曼曼气闷地想。
  更何况这个裸男还厚睑皮得很,趁地利之便,每天潜进幼稚园霸占小朋友的戏水池。
  说到戏水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泡水?”
  “皮痛。”
  “啊?”不懂。
  “不泡水,我的皮会裂会痛。”笨女人!
  “原来是这样啊。”
  徐曼曼想也不想就接受他的说法,反而让鱼步云不敢置信,
  “你不怀疑?”
  背对他的细肩耸了耸。“我相信你。”
  “你几岁?”
  “二十五。”为什么问?
  “二十五岁还这么天真?”太了不起了,令人佩服到想在地上打滚狂笑。 “你如果不是白痴就是笨蛋,不过这两者也没什么差别。世风日下,你就不担心我突然发疯,虐待你们这票孤儿寡母?”
  徐曼曼猛地转身,觉得自己有必要澄清,“什么孤儿寡母!这里是幼稚园,又不是未婚妈妈中心。”呼,幸好眼前的男人已经换回自己的汗衫、牛仔裤。
  “差不多了,两个女人哪管得了这么多小鬼。”他算过,这所幼稚园总共有十八颗小萝卜头。
  “孩子们很乖。”
  “乖个屁!”小孩子就跟魔鬼一样,哪来的乖字可言。
  “你嘴巴好坏。”
  “我就是这种人,不服气咬我啊。”态度乖张到不行。
  “你——”徐曼曼当下真有股张嘴咬他的冲动,伹毕竟这等暴行不符合她心性,而且若真咬那看来坚固的铜皮铁骨,痛的怕是自己的牙。
  鱼步云摇头叹气。下行下行,这个女人实在太好欺负,连回嘴都不会。
  “你太单纯了,笨女人。”一记爆栗送上她额心。
  “噢!”得寸进尺的男人!
  “这个世界不是你怎么对人,别人就怎么回敬你。忘恩负义的事随时都在发生,今天对你好的人,难保明天不会把你给卖了。”他今天心情好,就稍微提点她一下吧。“多防著别人一点,对你只有好处。”
  “我相信人性本善。”
  “天真!”
  “就像你虽然看起来很坏——”
  “喂喂。”对抗声起。
  他哪里坏了?这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像他这么慈眉善目的好心人了,瞧!他不就硬生生吃下她两个耳光没回敬了吗?
  这很难得耶!有仇不报非他鱼大爷的作风;对她,他客气到连上帝看了都会感动,她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鱼步云,你如果——唉哟!”为什么又敲她额头?徐曼曼双手按上微疼的额心,“你又打我。”
  “要真打你,你早被我打趴在地上,哪还有命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动不动就生气很不好,伤人又伤身。”她觉得有提醒他的必要。 “还会让别人对你有不好的印象,破坏自己的人际关系。你有朋友吧?难道他们也要无辜地承受你的脾气?这很不好。”
  妈的,他是来到教堂,遇上一个修女吗?
  再说黎忘恩那一票人——如果真的算得上是朋友的话——他对他们发脾气绝对发得有理由。
  那票人找死——多正当的理由!
  “是不是因为营养不均衡的关系?”他那可怖的吃法很难不让她作此联想。“营养不均衡、维生素A、B、E严重缺乏,也会导致急躁症——”
  “你乾脆说我病人膏盲、癌症末期算了。”挥挥手,很下耐烦。
  “等、等一下,鱼步云!”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她又唤住他。
  这个无条件救她的男人只是因为营餐不均衡,脾气才不好,这是她回报他的机会。除曼曼是这么相信的。
  “我……如果你肚子饿,来找我,我、我会为你煮很好吃的饭——喂,你听见没有!”
  只可惜,离开的人脚步停也不停,推开门就不见人影。
  徐曼曼沮丧地垮下肩。
  “我明天要吃咖哩饭!”从外头傅来的声音像雷鸣。
  啊?愣了愣,徐曼曼追出去,可惜鱼步云手长脚快,已经不见人影。
  嘻!沮丧远扬,剩下喜悦。
  她有预感,说是女人的直觉也好——虽然刚才有个粗鲁男摆明看不起她的直觉——她与他的牵扯不会只有一、两天,而这预感让她觉得开心。
  一个小时前还觉得自己惹到大麻烦的徐曼曼,如今心境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没深思过为什么,只知道能再见到他,她真的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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