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3期

玫瑰凋残

作者:陈进轩




  开篇
  娼妓古已有之。几千年前,史书便有描述:“……设形容,揳鸣琴,揄长袂,蹑利屣。目挑心招,出不远千里,不择老少者,奔富厚也。”中国古代的妓,分宫妓、官妓、家妓、营妓、私妓等许多种。她们或隐匿禁宫虚度年华,或“事同妓妾而无常夫”,或栖身于笼凭主宰割,或“以待军士之无妻室者”……构成了漫漫历史长河中一种特殊的社会现象。
  管仲设立的女闾,“征其夜合之资以充国用”,或可视为中国最早的妓院。娼妓始于何时不详,却是于唐宋逐渐繁盛,乃至明代中晚期,政府公然介入,对娼妓施以课税制度,征收“脂粉钱”,娼妓更达巅峰状态——《梅圃余谈》有生动记载:“室中天窗洞开,择向路边屋壁作小洞二三,丐女修容貌,裸体居其中,口吟小词,并作种种淫秽之态。屋外浮梁子弟,过其处,就小洞窥视,情不自禁,则叩门而入,丐女队裸而前,择其可者投钱七文,便携手登床,历一时而出。”
  上世纪50年代初,新生的中华人民共和国铁拳清娼,中国一度成为无娼妓国家。然而,黄毒并未走远。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它又死灰复燃,且有愈演愈烈之势。作为一个社会肿瘤,新时期的娼妓问题越来越受到世人的关注。通过区区一部调查,我们不能完全反映娼妓之现象,也不能入微剖析娼妓之问题,更多的只是表达着一种良好的愿望。因此,我们注重于讲故事。男人和女人的故事是永恒的,我们希望它简单而不复杂,清净而不肮脏,永远这样。
  
  小村姑情入迷途
  
  于蕊蕊小照:
  白净,俊秀,偏瘦。性格文静,善解人意,以诚待人,不记怨恨。
  故事人物语:
  我爱的人把钱骗走了,可我当初并不知道他是耍弄人啊!他口口声声说爱我,我咋知道他的爱是假的?
  我不承认我是风流淫荡的女孩,我卖身子,是因为爷爷的病需要钱。公安局的人说我是卖淫,我屈得慌……
  
  于蕊蕊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父母,是爷爷把她养大的。爷爷一天到晚守护着孙女,竭力不让她渴着饿着热着冻着,小蕊蕊也像个小尾巴似的时时跟在爷爷身后。
  在学校里,于蕊蕊是个好学生,老师讲的她都认真地记在心里,回家后再写给爷爷看,爷爷的背上也让蕊蕊写满了字。入学第一年,于蕊蕊就得了一张奖状。爷爷把她的奖状贴到床头上,每天用干毛巾擦几遍,不让上面有一点儿灰尘。那时候,爷爷的眼里总会有星星点点的泪花。于蕊蕊看到了,就对爷爷说:“爷爷,我以后每年都得奖状,把墙贴得满满的。”爷爷的眼泪流下来,把蕊蕊搂在怀里亲了又亲。
  于蕊蕊读到五年级就离开了学校,尽管爷爷说能够供她读书,但她不忍心再让爷爷受苦了。还有一点,是她不愿说出口的——经常有同学说她是爷爷捡来的野种。
  这时,于蕊蕊13岁,已经发育成了一个多愁善感的少女,模样也是少有的俊俏。离开学校后,她几乎没有多少欢乐,总是小心地躲避着村里人,默默地干活儿,打发着早熟的少女青春。
  很多晚上,于蕊蕊会做许多与乡野有关的梦:院子里的花蕊正鲜着,月光透过窗子铺到床上,床上的她成了一条小鱼儿。小鱼儿的鳍成了两个小圆点,又慢慢地鼓起来。她一把扯过被单,紧紧地盖住了胸口……
  她的理想人生其实很简单——为爷爷养老送终之后,嫁个男人,生个孩子,为人妻为人母;白日劳作,夜与夫语,做得粗茶淡饭,育得儿孙绕膝。
  现实最能裁剪梦。2001年秋天发生的事,改变了她的一切。那个春天离她15周岁生日还有几个月。
  那天晚上,于蕊蕊照例坐在自家门前的青石上,凑着邻居家窗子里射出的灯光,编织毛衣。她心灵手巧,色彩的搭配和图案的选择,都在心里装着,因而,她织得悠然散漫。那是秋夜里一个乡村少女的惬意时刻。
  “光线这么暗,你能看清针线吗?”不知什么时候,一个陌生而又十分好听的声音钻进了她的耳朵。
  她抬起头来,看见站在面前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他长得精精壮壮的,也许是光线暗的缘故,肤色显得有些黄,模样好像也很一般。
  不等答话,小伙子自己介绍说,他是修筑跨河桥的人,从很远的江西过来,因为工房还没建起,临时借住在村子里。
  于蕊蕊有点儿不好意思,随口说了一句:“我好像没看到过你……”
  小伙子马上接一句:“你是从另一个角度说我不够高大不够英俊。对吗?”
  于蕊蕊难为情地笑了,她其实并没那样想。
  他们就这样认识了。但是,她不习惯与一个陌生男子面对面说话,当听到小伙子约她一块儿出去散步时,她吃了一惊,说:“散……步,大黑天?”
  小伙子笑了:“散步嘛,当然是晚上。” 她惊恐地站起来,摇摇头,迟疑着回到屋里。
  第二天晚上,那个小伙子又来了,还是约她去散步。她实在不好意思再拒绝,只好慢吞吞地在后边跟着。走出村子,小伙子放慢了脚步。散步这种休闲方式,对于一个天天在地里劳作的乡村少女来说是很新鲜的,还多多少少带点儿神秘色彩。
  那晚,少女睡得不好,做了许多不曾有过的梦,长长的,乱乱的。
  以后,她又随他散了几次步,渐渐就习惯了。她知道了他叫孔冠军。
  于蕊蕊不知道什么是恋爱,但是,她分明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她很奇怪自己为什么能清楚地记住他说过的话,想起那些话的时候,她心里会觉得紧张和甜蜜,会有一种溪水流淌似的冲动。还有,白天在地里干活儿,她会不由自主地看太阳,当她意识到看太阳是盼着天黑时,就会羞红了脸。她更加使劲地劳作,仿佛一闲下来,她的心就会跳出来似的。
  十几天之后的一个晚上,爷爷吃过饭靠在床上吸烟,她悄悄地来到村子南边的十字路口,那是他约定的地方。站在那里说了一会儿话,他就带着她慢慢地朝村子的东南方向走去。结果,她随他来到了一个废弃的造纸场。场地上散乱地存放着一堆堆麦秸,星夜里就像蛰伏着的怪兽。
  于蕊蕊有些害怕,身子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了些,说:“咱们换个地方吧,你看这里黑乎乎的……”他笑了笑,说:“别怕,我告诉你,神秘感出韵味!”
  地上潮湿,他们从麦秸垛上扯了几把麦草铺在地上,坐下来。他依旧滔滔不绝地讲着她并不明白却时时点头的话,其实,她也很想说话,说埋藏了十多年的话。她好不容易才抓到一个插话的机会,她说:我是从村里人口中知道的,我算不上真正的于家人,母亲嫁给父亲的第八天我就出生了,后来父亲也死了,是爷爷把我养大的……我说这些话你烦不烦,要烦我就不说了……
  “不不,你说什么我都喜欢听。”他说,“其实,你说的这些我已经知道了……”
  于蕊蕊忽然吃了一惊,一个外地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世呢?她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可以问啊,一问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他又说,“我还知道,你是因为有人说你是捡来的才退学的……”
  她更不明白了:“咱们还没说过话之前,你就把我的身世打听清楚了?为什么呢?”
  “为什么?因为我喜欢你呀,我见了你一次就记在心里了……”
  她的脸顿时烧得滚烫滚烫,这样大胆的表白再一次在她心中掀起波澜,她急着说:“你说喜欢……就是爱吗?”
  “那当然!”他说,“蕊蕊,喜欢就是爱……”忽然,他的话音低下来,一只手却放到了她的脚背上,又从脚背上轻轻地上移着,上移着……她嘴里咿呀了一声,仿佛是突然吸了一口寒气,在全身旋转着冲上冲下,一下子又变成了热流。她的腿不会动了,由着他的手像鱼儿一样游弋。他的声音也像鱼儿一样游弋:“你太瘦了,你不该过早地干繁重农活儿,农村里又没有好饭吃。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别太苦了……”
  这些话他是怎么说出来的?那么轻,那么柔!别太苦了——我以前感到过苦吗?好像没有,但是他这样说,一定是苦了,……我的命难道不苦吗?母亲抛下我的时候,我才刚刚满月;村子里的伙伴还在上学,我却要像大人一样忙地里忙家里……于是,那一刻,她在他的关心里感觉到了苦,也感觉到了甜。她哭了,大滴大滴的泪水滚落下来,那是痛苦的也是幸福的泪水,那是为爱流出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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