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4期

串子奇案

作者:赵盛强




  当年历经苦难,没有流泪;当年忍饥挨饿,没有流泪。然而今天,他们流泪了。
  一家中年丧子,一个年少失怙。一夜之间,风云突变,悲喜频替。一场震动全国的串子奇案,令人摧心剖肝、潸然泪下!
  
  儿子慢吞吞地说:……我是AB型血。一个晴天霹雳落了下来,刹那间,家里乱了套。
  
  托尔斯泰说: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谁也没有想到,我们这个一向幸福平静的家庭也会出现这种不幸。
  不幸是从2001年4月9日晚开始的。
  这天晚上,在吉林大学读书的儿子赵达回到通化家里。当时,学校开学还没多久。我奇怪地问他,怎么开学这么几天就回来了?
  赵达轻描淡写地说,想家了。
  当时我也没有多想,独生子女恋家,也是常有的事。再说了,我们这个家也有让他恋的理由。我是市体育学校的教授,家里还开着一个体育用品商店,当时人家都喊我“赵百万”,经济条件自然是没话说的了。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赵达突然说,爸妈,我献血了。
  我有些心疼儿子,就说,那赶紧让你妈买点补品补一补。
  赵达迟疑了一下,慢吞吞地说,不用了。你们知不知道……我的血型是AB型……
  妻子宫克就在一旁像是开玩笑一样说,你怎么是AB型呢?我和你爸都是B型。你不会是人家的儿子吧?
  他们并不知道,这一场轻描淡写的对话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当场愣住了:天哪,我多年的猜想得到了证实!我一声不吭地回到房间,一头栽倒在床上,感觉身上的血一下子凝固了:赵盛强啊,赵盛强,你堂堂男儿,体育学校的教授,腰缠万贯的商人,居然二十年里一直戴着绿帽子!
  其实对赵达的身世和妻子的忠诚,我已经怀疑很久了。
  3岁的时候,赵达由于包皮过长得了包皮炎。我知道,包皮过长这种现象是有遗传的,可我们赵家人和宫家人均无这种生理现象。于是我就去咨询医生。医生证实了我的猜疑。接下来的推理自然就是:既然赵达不是我的亲生儿子,那就是宫克和别的男人生的。我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难受,就去质询宫克。宫克当然矢口否认。于是,家庭的冷战开始了。
  这些年来,我仔细地观察儿子,越看越觉得不像,儿子的每一处长相都和自己不像。最明显的还是儿子的身高。我身高1米83,而儿子只有1米70!
  其实很小的时候,赵达就一直和我很亲。每次我去学校接他时,他就一边喊着“爸爸”,一边跑过来亲昵地用小手摸我的下巴,拽我的耳朵,自豪地在自己的同学面前显摆。就是长大了,他也是习惯地搭我的肩膀,或搂着我的脖子,好像为自己是我的儿子而自豪。可现在……他居然不是我的儿子!
  此时此刻,我的两边似乎是两座大山,一座是火焰山,一座是冰雪山。我就被夹在这两座山中间,一边怒火中烧,一边如坠冰窟,轮番煎烤着,冷冻着,让我不能摆脱。
  那天,赵达回校了。我借着酒劲,决定要和宫克摊牌了。
  我非常肯定地说,赵达不是我儿子,千真万确。他和我没有血缘关系!
  宫克气愤地说,赵盛强,你是在侮辱我的人格!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争来争去,还是怀疑血型化验出错,我们决定去重新化验血型。可第二天,化验的结果仍然是:我们都是B型血!为了稳妥起见,我又到驻通化的野战医院206医院找专家咨询。专家答复说,B型血的夫妻只能生出B型血的孩子。但如果B型血的女人和一个A或AB型血的男人生的孩子,就有可能是AB型!
  我咬紧牙关,怒火已经烧晕了我的头,我愤怒地作出了一个决定:离婚!
  还没等我说出来,宫克就气愤地说,好,赵盛强,我去和赵达做亲子鉴定,如果我们没有母子关系,你就是在污辱我的人格,我一定要和你离婚!
  我无力地点了点头,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可事到临头,宫克突然改主意了。她赌气说要做亲子鉴定,可经过再三思考,她觉得还是不能马上做亲子鉴定。
  后来宫克说,她作出这个决定的唯一理由,就是不想让赵达受到伤害。都说儿子是妈的心头肉,赵达是宫克一手拉扯大的。她在赵达身上体验到了做母亲的全部感受:辛苦,奔波,焦急,欢乐,痛苦,希望,骄傲……
  从小到大,宫克学习成绩都很好,高中毕业后,时逢上山下乡,错过了考大学的机会。有了孩子后,她便把上大学的梦想寄托在儿子身上,全身心地辅导和教育儿子。赵达学习成绩一直非常优秀,从上幼儿园到大学,他一路顺风顺水,直到高考时,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吉林大学计算机系。不仅如此,赵达从小学开始就是学生干部,还曾被评为“吉林省好少年”。有了这样的儿子,宫克没有理由不骄傲。二十年来,宫克一直认为,赵达是她一生中最得意的杰作,正是赵达实现了她的人生价值,也弥补了她的人生梦想。
  然而,现在,她又有可能亲手把自己制作出来的这件杰作送出去,这是她万万不能接受的。可是,不做亲子鉴定,又似乎不能让我满意:哪个男人也不愿意自己的头上戴着顶绿帽子。
  其实这个时候,我想得最多的还不是这个问题。
  有一天,我们上街,看到一个和赵达年龄相仿的残疾男孩儿,瘫痪的双腿面条般吊在脑后,双手拄着小板凳,胸前吊着一只小铁桶,在人行道上蠕爬着,向行人乞讨。
  这个场景一下子触动了我的心思,我突然问宫克,如果我的亲生儿子也是残疾人,也像这个人一样跪在街头坚硬的人行道上向行人乞讨怎么办?如果我的亲生儿子现在因为生活困难上不起大学怎么办?如果他现在身患重病躺在医院没钱交医药费怎么办?
  我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宫克哑口无言,她低着头,一声不吭。
  那天晚上,她突然拉着我,要和我回忆一下生儿子那个夜晚的情景。
  盛强,你还记得不?那是1981年10月29日晚上,那天晚上没有月亮。原来咱们计划好了,准备到通化地区医院生孩子,可司机听错了地址,把车开到了通化市人民医院。当时我肚子疼得厉害,只好将错就错进了市人民医院。
  她在努力地引导我回忆。
  她接着说,你还记得妇产科那间大病房吗?8张床,9个产妇在一间病房里,挤得满满的。我记得邻床产妇叫李爱野。中午时候,李爱野先生了,生的是个儿子,她丈夫乐坏了。我是当天夜里临产的。当时,我被折腾得死去活来,人也处在半昏迷状态。迷迷糊糊地听护士说:“呀,又是个大胖小子。”护士让我看一眼,我也没力气看。现在想起来真后悔啊,当时要是看了,或许就没事了。当时,孩子的身上都挂了卡片,父母们就靠卡片来认孩子。我怀疑当时护士放错了卡片……
  两个人这么一聊,问题似乎就比较清晰了。从家庭教育和平日里的表现来看,宫克不像是一个不检点的女人。那么,剩下的可能就是:赵达不是我们的亲生儿子,而是在医院抱串的!
  抱串了!是啊,我以前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这真是一个新的发现。我要朝着这个新发现追踪下去。这一次谈话的结果是我暂时同意不让宫克和赵达做亲子鉴定,而是把目标集中在想办法寻找被抱串的亲生儿子上。
  
  那老太太一点也不客气,不仅没有往屋里让的意思,还往外撵:“你们快走吧,俺孙子不在家……”
  
  通化虽然是一座只有40万人口的小城市,但要在这40万人口当中寻找一个二十年前在医院抱串的孩子,无疑是大海里捞针。
  既然孩子是在通化市人民医院生的,那么寻找的起点自然就是市医院了。我找到了医院领导,说明情况,要求院方提供有关婴儿出生档案。院领导同情我们的遭遇,立即指示档案室配合查找。谁知档案室工作人员却回答:由于经费紧张,医院没有长期保留档案,婴儿出生档案最多保留三年。情急之下,我只好去寻找医院妇产科当时的值班医生和护士。然而,这么久了,没人记得清具体情况。
  没办法,我只好找到了老朋友——时任市公安局局长的毛少夫。毛局长安排管辖区的公安分局提供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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