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4期

断肠草

作者:贾兴安




  天生为爱情而生的女人,比断肠草还要娇艳炫目,直叫人意乱情迷。当亲情遭遇情欲,当情欲遭遇真爱,当真爱遭遇屈辱时,男人们又将如何抉择?哥哥木讷隐忍,弟弟风流张狂,土匪多情重义,且看他们如何演绎一段生死孽情……
  
  第一章雨中浴情
  
  夏日的午后,一轮耀眼的毒太阳在纯净的蓝天上斜吊着,火辣辣的,热得不像天的样子,倒像一面发烫的鏊子。热风炙烤的肌肤,仿佛被群蜂蜇了,小路上的尘土燎烤着脚底,使人恍若踩在一条火龙的脊背上行走。
  今天像往常一样,二喜是去外乡一个叫留马营的村子出诊。看完病人后吃过午饭,二喜冒着酷热的日头往家赶。此刻,田间小路上没有一棵树木,风的绝迹似乎使空气凝滞住了,阳光像针芒一样撒在可及之处。二喜挎着药褡裢,咧着嘴,一边刮甩脸颊上的汗一边赶路。这时,忽然有一股狂风袭来,险些吹跑了二喜头上的斗笠,天说阴就阴了。二喜正疑惑着天是不是要下雨了,地面便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接着闪电突兀而至,凌空响起一声炸雷,铜钱大的雨点儿砸了下来。
  二喜惊叫一声,抱着斗笠四处看看,见路边除了庄稼地,只有西侧矗立着个大麦秸垛。他慌慌张张飞奔过去,双手一把把揪拽着麦秸,转眼之间就掏出一个浅浅的小洞窝,然后摘下斗笠,抱紧药褡裢,蜷缩着身躯钻了进去。
  这时,噼里啪啦的雨点朝地面倾注着,尘土弥漫的路面上和干燥灼热的田野里,咆哮着冒起一片白茫茫的气浪。
  在迷迷蒙蒙的雨帘里,一个女人跌撞着闪现出来。她的身影歪歪斜斜,蹦蹦跳跳,双手举着一只小竹篮,罩在头顶上,拖泥带水、踉踉跄跄地朝麦秸垛跑来。
  她叫春鸽,今天是去桑树寨姨家串亲戚的。再过半个月,她就要出嫁到黄塔了。娘叫她去一趟桑树寨,一是报个喜,二是叫姨抽空到赵村集来一趟,帮她做几条陪嫁的被褥和新衣裳。在姨家吃过午饭,春鸽感到身体不舒服,就急着带上姨捎给娘的几张煎饼,匆匆往回返了,但走到这里离村子还有三里地时,便突然遇上了这场暴雨。失魂落魄之时,她突然看见不远处有个麦秸垛,便跑了过来。
  二喜见有人来避雨,连忙支起身子,抓住身旁的麦秸,一把一把将麦秸洞揪大腾出一片地方,并往一旁缩缩身子,冲她喊道:“快进来,凑合一会儿吧,这雨下不久的。”
  春鸽看二喜一眼,见他是个年轻的小伙儿,且长得浓眉大眼,心里稍微有些犹豫。大雨更加狂暴了,她顾不得许多了,摘下头顶的篮子,猫腰钻进了麦秸洞里。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小路上、田野里的积水越来越多。
  春鸽窝进麦秸洞,将竹篮扔在外面,拿手刮刮脸颊上的水,将大辫子从肩后掏过来,拨弄几下头发,纷飞的水星溅了二喜一脸。
  二喜抹一把脸,蠕动一下身子,膝盖便碰到了春鸽的后背。
  春鸽扭过头,侧过身子,朝里缩缩,红着脸说:“对不起,水弄到你身上了。”
  二喜不敢抹脸了,连声道:“没事儿,没事儿,本来就下着雨咧。”
  春鸽挽起衣袖,拧拧裤腿上的水,绾了绾,见露出了白生生的小腿肚,觉得不妥,就又放下来,然后抱起肩膀看着外面的雨。
  二喜拘束地曲着身子,斜眼看看春鸽,见她全身被淋得精湿,衣裳全溻在身上,湿漉漉的头发黑亮油光,一缕缕抿在额头和耳边,从里面渗出的水渍,像淋漓的大汗在脸颊上流淌,辫梢尖儿渗出的一滴小水珠,渐渐涨大着掉下来,滴在她沾满烂泥的脚面上。
  看到她被淋成这个样子,二喜不由自主地说:“这雨真大,让人躲闪不及。”
  “可不是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春鸽应了一声。
  “六月里,好有这天。常言说,一落一个泡,一落天就好。这种暴雨,来得急,走得也快。”二喜有点儿安慰她的意思。
  春鸽打了个喷嚏,乜斜着眼看看他,见他身上没怎么湿,便说:“你怎么没挨淋?”
  二喜歪歪肩膀说:“刚一掉雨点儿,我就钻进来了。你这是干什么去呀?赶上了这场大雨。”
  “俺去姨家串亲戚。”
  麦秸洞里的两人说着话,空气渐渐活泛起来了。外面的大雨一阵紧似一阵。
  春鸽稍微放松一下身子,见他怀里抱着个药褡裢,扬扬眉问:“你是看病的先生?”
  二喜笑着看看她,说:“你认识我?”
  “没见过。”春鸽仔细端详他一眼,赞叹道,“咦!看你岁数不大,竟会给人治病!”
  二喜脸红了红,用手将一撮垂下的长头发挑到头上,笑笑说:“这没什么,我从小就喜好这个。”
  春鸽揉揉有些发痒的鼻子,带着哑音说:“真是巧了,躲雨碰上了先生,我正说回家到俺集上‘福得堂’那儿去瞧瞧病咧。这两天我头晕、恶心,吃不下饭,夜里老做噩梦,现在你闲着没事,就给我号号脉,看看是怎么回事吧!”说着,她将绾起的袖子又朝上捋捋,伸到了二喜跟前。
  二喜的心怦怦跳了两下,满脸涨得通红。他把身子往后缩缩,偷偷将手掌在麦秸里搓两把,像掩饰羞臊似的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
  切脉的时候,二喜眯起双眼,偷偷地从侧面仔细打量春鸽。
  她上身穿着淡黄色的碎花细纱上衣,下身穿着葱绿单绸裤,脚上穿一双沾满湿泥的蓝斜纹布鞋,年纪大约有十七八岁。她半边光滑白皙且又鼓囊囊的小圆脸上,泛起一片由浅入深的红晕,样子像八月里熟透的苹果;她的耳垂圆润,吊着一枚翠蓝色椭圆形耳坠,与薄俏的耳轮浑然一体,正伴着她轻轻的喘气而微微抖动;她的嘴巴小巧,唇线清晰,撅翘着似启似合,似嗔似怪;她平视着雨幕,不停地眨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又浓又密,垂下去黑黝黝,抬起来亮晶晶,细弯的眉毛轻轻跳跃着,宛若一条飘扬的柳叶……她均匀地呼吸着,饱满的胸脯起起伏伏,又湿又薄颜色又浅的褂子里那依稀可辨的尖俏奶头,牵动突兀而结实的乳房颤颤悠悠,像是两只肥大的鸽子,正卧在她怀里兴致勃勃地仰着头嬉戏……
  二喜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异性。春鸽身上浓郁的少女气息,伴着新麦秸的温馨,像醇酣诱人的酒香萦绕着二喜,令他沉醉、迷惘、幻想。他贪婪地翕动着鼻腔,呼吸加重,全身燥痒,手心和额头顿时溢出了一层细汗。待发现春鸽回头略显惊讶地看他时,他满面绯红,慌忙垂下了头。他拿手指头轻轻触摸着她绸缎般光滑的手腕,感觉到她的脉搏在和自己的心脏一起跳动,并在臆想中幻觉出她的热血顺着指尖,像外面的大雨一样注进了自己的血管。此刻,他真想永远捏住她的手腕不撒手。
  “行了吗?”春鸽看看他低垂的头,本能地感觉到了他的异样,轻声问道。
  二喜从遐想中抬起头来,正好迎住她投出的一瞥。他像被蛇咬了似的,颤抖着丢开她的手腕,嗫嚅道:“行了,行了。”
  “我害的是什么病呀?”
  二喜心猿意马,喃喃道:“你没事,没事,可能是伤风了。”
  “那怎么办?该吃点儿什么药?”
  “噢!”二喜懵懵懂懂,信口说,“回家熬一碗姜汤,喝下去就没事了,你再挨雨淋,更不沾光,唉,不沾光,你应该盖……”二喜说着,想脱下自己的单褂给她披上,又觉不妥,挑挑眉道,“你拽几把麦秸,把身上捂住吧。”
  春鸽在身边揪了几把麦秸,盖住腿,又抓一把抱在怀里,看看他说:“哼,你这手艺不怎么样,要是只喝一碗姜汤就好了,我这好几天的病,就不是病了。”
  二喜回过头来,偷偷看看她,认真地说:“你是伤风了,脉象里说,你是火攻心,内热,最近,你一定睡眠不好。”
  春鸽眨眨眼皮,闪着亮晶晶的眸子道:“唉!你这才说对了,我这一段心事挺重,睡不着觉,吃不下饭。”
  “家里有难事啦?”
  “我快出嫁啦!”春鸽看着他,拉起长音说。
  “啊!”二喜惊叫一声,心里“咯噔”一沉,身子晃晃,膝盖便顶住了她的后背。
  “你怎么了?”春鸽也一惊,瞪大眼睛看着他。
  二喜朝后缩缩身子,不搭理她,虎着红脸看外面渐渐变小的雨水。春鸽看看他,也不吭声了,低着头抠脚面上的泥皮。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