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期
第六感
作者：宗利华
“怎么，我不应该来看看我姐姐吗？”
“你怎么上来的？”
“哼，你没发现我的胸前也挂着出入证吗？周姐姐，你这身打扮很奇怪。”
“有什么奇怪？如果你看到尤娜当时的打扮，你就不觉得怪了。”
“你想干什么？”
“我要去找尤娜。”
“你想从这里跳下去？”
“尤佳，你说对了！其实，我产生这个念头，已经好长时间。最后我才明白，我必须要等到这一天。两年前的今天，尤娜就是从那个地方跳下去的。”
“你为什么要戴墨镜？”
“你把我的脸打得很难看，我怕保安不让我进。不信，你可以看一下。”
“那上面是什么字？”
“尤佳，你应该很清楚，那是个字母，A。”
“你干吗要弄成这样？”
“你这么聪明，那你知道系列案件的凶手是谁？”
“现在，我已经猜得差不多了。”
“那你认为是谁？”
“除了你，还能有谁？”
“尤佳，虽说你很聪明。但你还不是最聪明的。”
听到这里，李凯和于雷迅速地对视一眼。李凯把手插进头发，突然眉头紧皱。周霓纱的声音在继续：
“我是一个即将要死的人了。有些话跟你说说也无所谓。虽然，我从来没杀过人。但是，我却知道那个凶手是谁！”
“你当然知道是谁！”
“哼，尤佳，你还是坚持认为，我是那个杀手。可你也不想想，我有那个能力吗？如果是你，也许还差不多。你毕竟在部队里经过了特殊训练。”
“杀人不一定非得凭身体条件。”
“当然，还得有胆量。那个人胆子就很大，而且，他的身份、地位和聪明的大脑，足以让公安民警破不了案。”
“他是谁？”
屋子里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尤佳，你真正喜欢过一个男人吗？”
“你不要说无关紧要的话。告诉我，他是谁？”
“我不能亲口告诉任何人。因为，我爱他，我答应过他。”
“真可笑！你爱一个疯狂的杀人犯？”
“人都有两面性。他其实也不想做杀人犯。他是为了我，才去杀人。”
“你不说，那我也就不问。可是你告诉我，他为什么要杀人？”
“那个姓周的畜生，在你姐姐自杀之后，像条狗一样来跪着求我，要我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可是，过了不久，他就把我踢在一边。这个畜生居然拍下我跟他在床上的镜头，以此要挟我，要我把那套房子还给他。你说这世界上的男人有多么丑陋？！我被逼无奈，只好去求那个男人。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看来，那个男人也已经被你拿下了。”
“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算了吧，周霓纱，你还会爱上男人？你只会利用男人。”
“尤佳，你也许会对此怀疑。可是，我自己认为，这段感情是干净的。现在其实也无所谓了，什么都无所谓了。”
“那他为什么杀死其他的人？”
“杀死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是为了灭口。那三个男人知道得太多了。”
“‘梦中的纹身’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她是我的网友，死之前的那个晚上，我还跟她聊过天。”
“那纯粹是一种恐慌下的杀人灭口。那女孩子死得很冤。她什么都不知道。可是，那个男人有些担心，以为她掌握了他的秘密。”
“周霓纱，其实你也是个杀人犯。”
“也许，法律上可以这么认为。可是我没杀过人！我一直生活在惊恐不安当中。”
“那你为什么不去报警？”
“我说过，我爱他。尤佳，当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她会为他牺牲一切。于雷应该已经明白谁是凶手了。”
“唉！其实，你有点傻。你也是个可怜的女人。不过，你也没必要去死。”
“尤佳，你以为我开玩笑？你以为，我还能活下去吗？如果想活，我就不会去找于雷。那一次在大门口，我差一点就把一切都告诉他了。”
“你有这个胆量吗？”
“我的手上，其实也沾满鲜血。虽说我没杀人！可是我曾经目睹过那一切。我受不了了，我现在整天提心吊胆。这一切，迟早是要结束的。我没有别的选择。”
“我知道是谁了，我见过那个男人。”
“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你房间的门上，看到过那个男人的照片。”
“你真是很聪明。——我要走了。”
“你不要这么傻。只要你去投案自首，说出真相，一切就结束了。”
“尤佳，我不能活在这个世界上了。一旦事情公开，我还怎么活得下去？何况，他不希望我继续活下去。我已经感觉到，他会随时杀死我。”
接下来，像是尤佳低声自语。
“我觉得周霓纱没这个胆量。她走到天台边了。居然还拿出了手机，在这个时刻，她会给谁打电话呢？啊！——天哪，她，她居然真的跳下去了——”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沉默不语，仿佛所有人，都没料到是这样一个结局。这样看来，线索又断了。周霓纱一死，那个杀手又石沉大海。
李凯首先开口：“于雷，你在想什么？”“我在想，人心险恶啊！人真是让人难以捉摸的动物。”“你知道周霓纱说的是谁？”“是的。对我来说，这好像是个晴天霹雳。原来，我这些天的担心和推测，竟都是真的。”“是谁？”“李队，你想看张照片吗？”于雷冷冷地说。“什么意思？”李凯把手伸进裤兜。于雷突然拔出枪指着李凯：“李凯，你没有我快！把手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屋子里所有人都愣住了！“你在干什么？于雷，你疯了？”“我没疯！疯的人是你！！把他的枪下了！”于雷吼道。几个刑警面面相觑！“我说的话，你们听到没有？”于雷高声喊。
还是没人敢动，于雷拿枪指着李凯的脑袋。慢慢靠近，自己伸手取出李凯的枪：“你知道我的枪法！最好一动别动。如果你反抗，我立刻开枪。”于雷把手枪扔给一个民警，然后掏出手铐，一头铐在李凯的手上，另一头，顺手铐在审讯的铁椅子上。李凯面如死灰。
于雷拿出一张照片，扔到李凯面前。“这个，你不用解释了吧？”是李凯和周霓纱的合影。他们穿着内衣，坐在床上，拥抱在一起。所有刑警队员都张大了嘴巴。他们不相信这是事实。
“这能证明什么？于雷。”李凯沉思半天，默默地问。“这能证明，周霓纱说的男人，就是你。”“真是笑话！我承认，我是跟周霓纱上过床。可是，我没杀过人。”
“你还想看看别的证据吗?我手里还有一本日记，是周霓纱的。里面很详细地记录了你每次杀人的过程和目的。你想看吗？”
“于雷，你我都清楚。仅凭一个日记本，你就能断定我是凶手？”
“当然，你可以说这有可能是伪造的，但周霓纱的笔迹还是能够鉴定的。而且，很多细节，我都能找到证人。李凯，你应该相信我。我有这个能力！”
李凯沉默不语。
“好吧，我来给你讲一下，你每次杀人的动机、手段以及目的。自从周霓纱那次给你做过访谈之后，你们相识了，最后发展成为情人关系。这在周霓纱的日记里，记得很详细。她是真正爱你的。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但是，从你第一次杀人来看，你还是很在乎周霓纱的。你很恼火。你的恼火在于，你的情人被一个你认识的老板霸占过，而你一直蒙在鼓里。你提议，要做掉那姓周的老板。于是，你杀死了你的情敌。但是，你杀死他的目的，还在于，你从周老板那里，挪用了一大笔钱用来炒股。那是一百万啊！然后，几乎全部亏空。你不想还这些钱。”
李凯嘿嘿冷笑：“于雷，你真富有想象力。”于雷道：“是啊！这的确匪夷所思。你是我们的头儿，一直受我的尊敬。这些丑恶的勾当，我怎么都不敢相信。所以，我以为是有人故意设置陷阱。可是，我后来真的一件一件都弄明白了。”李凯道：“请问于警官，谁能证明，我拿了他的钱？”
“是的，你现在认为，没人会知道这个秘密。因为，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被你杀了。S，T，R，三个男人，都是你们麻将桌上的牌友。他们不仅知道你拿了周老板的钱，而且，都先后知道你跟周霓纱的关系。当周老板死后，他们三个都略有警觉，认为这是周霓纱做的。所以，你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三个人也杀死了。可没想到，有个人借用了你的杀人手法，杀了人。你感到很害怕，认为这个人知道你的底细。我来告诉你一些我感到疑惑的细节。那天咱们搜查网吧。其实，正是你去那道门附近搜查的，你却根本没说那里有道门。你的目的是放她走，转移视线。当时，我们只要去追，完全可以抓到那个女孩。可是，你担心她一旦落网，会把你牵出来。那时，我就感觉奇怪，但我还没有真正怀疑你。我绝对不相信，你会是个杀人犯，即便是周霓纱把日记寄给我。我看完以后，虽说震惊，也还是抱有最后一线希望。后来，我故意试探你，问你跟周霓纱的关系，你当时矢口否认，但你的眼神引起了我的怀疑。你和她那么熟悉，这很多人都知道。而且，我手头已经有了这张照片。说起照片，还有一件事。昨天晚上，我去过你跟周霓纱的安乐窝。你的照片，还挂在周霓纱的门后面。”
“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地方的？”
“我原本不知道。可是，昨晚我在尤佳的房间里，意外地得到了那个地址。”
“直到我听完尤佳无意中的录音。我返回头去重新梳理一遍，发现这个案子其实是有很多可以追的线索，可每次都是被你引到别的路子上去，以致于越走越窄。你是刑警队长，当然会把现场搞得很干净。可是再高明的凶手，也会留下证据。你自己其实也最担心你留下的那些证据。其中，有一根头发，我们对比了很多DNA数据资料，可是毫无所获。拿到周霓纱的日记本后，我开始采集你的DNA资料。结果，那根头发跟你的完全吻合。而那次勘查现场，你在外地开会，根本没参加。这就是说，那不是你作为警察留在现场的头发。”
李凯仰起头，叹了口气：“于雷，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你那天说，你有了第六感觉，我就开始提心吊胆。我了解你，我认输。除了网吧里那个男人，其他的都是我杀的，包括周霓纱。你说对了，我知道，她爱我，我也爱她。可是，她知道的太多了。”
“所以，你打电话威胁她。让她越来越压抑，最后选择了自杀！”
李凯再次长长叹息。
于雷去迎接被律师接出来的尤佳。尤佳木然地看到他，慢慢地向这边走来。“我已经买好火车票，今天下午的。你如果有时间，就送我回家一趟。我整理一下东西。我会把你房间钥匙留下的。”尤佳的声音，很平静。两人一路无语。
到家后，尤佳钻进卧室，开始一点一点收拾东西。一个小时以后，尤佳从卧室里走出来，眼睛红红的。于雷抬头看她一眼。尤佳说：“我要走啦，你不用送我，我自己打的去车站。”说完拖着行李箱就往外走。于雷站起来，伸手接过行李箱的把手问：“真的要走？”尤佳抬头看着于雷：“当然。”
半个小时后，尤佳已经在火车站的入口处。她拖着行李箱，慢吞吞往前走，一直没有回头。于雷坐在车上，也没有抬头，他在抽烟。抽完那支烟，于雷一扭头，就发现车站入口处没了尤佳的影子。于雷跳下车来，疯狂地在广场上奔跑，一边跑，一边四下张望，可他根本找不到尤佳，她已经进站了。
于雷垂头丧气地往回走。走着走着，感到有些异样，于是猛地回头。尤佳在他的身后，拖着个旅行箱走过来。尤佳低声说：“于雷，我发现个问题。我一开始就分析错了，我以为那杀手是个女人。”
于雷扑哧一声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