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4期

乱世红颜

作者:野 莽




  是温情?是背叛?是阴谋?美人与英雄的周旋,隐藏怎样的玄机?
  苦肉计?反间计?连环计?良知与欲望的较量,呈现怎样的结局?
  乱世玫瑰,魅影迷离;多舛往事,血色传奇!
  
  一另起山头
  
  1931年,农历三月初四,陕军第七师二十一旅旅长牛育椿,带着一千多部下,脱离国军,攻打下了四川巫山县城,却被重庆的驻军赶了出去,转身又来攻打湖北竹溪县城。
  竹溪县城的驻军原本有三百多人,但一年前,南山的土匪头子朱再明带人进城抢钱,双方各自死伤了一半,县长周国珍派人冲出城去,请来安康的驻军,将朱再明的残部打回了南山,安康驻军得胜而归的时候,有八十多人跟着他们走了。剩下驻守县城的只有一百人左右,根本经不起牛育椿十倍以上的兵力攻打,而且牛育椿的队伍就是以前来救援过竹溪的安康驻军,到了这里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样熟悉,枪响不到一个时辰,竹溪就投降了。
  牛育椿把这一百人收编,在本地又征了几百个新兵,打了几个乡绅大户,搞了些钱,然后派部下的四川兵回到老家,买了一批枪支弹药。这样一来,他这个旅就有了两千多个人,四百多条枪。他把这两千多人扩编成四个团,按团长的姓,叫昝团、侯团、吴团、杨团。牛育椿给自己的队伍做了一面红色的旗子,上面写的是“西北独立军”,他就是独立军的牛司令了。
  独立军的四个团里,杨团是他的心腹。团长名叫杨德六,人称杨六郎,是牛育椿舅舅的儿子,家也在河北青县,十年前跟着他离开家乡,投奔陕军第七师的吴心田。
  吴心田看中了牛育椿的人高马大,也看中了杨六郎的鬼机灵,就把他们两个都留在自己的卫兵队里。没过多久,牛育椿就当上了卫兵队的副队长,后来,又升为营长、团长、旅长,一路青云直上,成了吴心田手下的一员得力大将。
  吴心田手下还有一员大将,九旅旅长范石生。范石生足智多谋,牛育椿打仗不要命,吴心田觉得这两人一文一武,是他的左膀右臂,但又恼火这左右两只胳膊动作不协调,经常闹别扭。牛育椿离开卫兵队到炮兵营当营长时,把表弟杨六郎也带去了,给他一个连长当着。范石生当时就劝吴心田,不要叫他们表兄弟两个在一起,以防兵变。吴心田大度地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当年这两人来投奔我时,裤衩子都是破的,后头露着个屁股蛋子。将心比心,难道他还会背叛我不成!赶明儿你们都走了,我身边只剩下一个人,他就是牛育椿!”
  范石生冷笑说:“恰恰人心是不能比的,好心是敞开着的,坏心是包藏着的,一层一层,心越坏包的层数越多,不到时候他不撕开,到时候猛一下撕开了,露出一坨黑家伙来,打死你都不信。”
  吴心田拍拍他的肩膀道:“你这人啥都好,就是不该书读多了,净说聊斋里面的话!”
  范石生就不再说话,只是冷笑。
  牛育椿升了旅长以后,水涨船高,杨六郎就升了团长。
  民国十七年,陕军第七师奉调整编,一部分经汉江乘船往东,一部分经竹溪步行往南。牛育椿主动向吴心田提出,为防止豫西的王泰和南山的朱再明这两支队伍趁机抄他们的后路,他愿意带着二十一旅在后面压阵。
  这朱再明瘦得像个饿鬼,右边一只耳朵被人用马刀劈了,留下一道月亮形的疤子,人就叫他朱耳疤。他和王泰的队伍以前都想占领竹溪县城,一直没成。
  吴心田同意了牛育椿的方案,自己带着大部队先走一步。但是走了三天,牛育椿的队伍还没有赶上来,吴心田不免有些担心,打算派人去看看出了啥事。
  范石生说:“莫要去了,他这时已经到了四川,改了番号,不是七师的人了。”
  吴心田听了一愣,接着又笑道:“你还是说他要背叛我?我不信!去看一看,眼见为实!”
  七天以后,派去的人回来报告说,路上没见到任何人的队伍,遇到一个从四川挑盐过来的人,拦住一打听,说是前些天有千把人,掮着步枪,别着马刀,急冲冲地往四川那边去了!
  吴心田的脸一下子白了,掏出盒子枪,朝着门外的黄牛就是一枪,破口大骂道:“我日他娘个牛日的东西,还是古人说得好哇,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我这就亲自带人去把他灭了!”
  范石生叫人拿了一块大洋,赔给那头黄牛的主人,又对吴心田说:“就是想灭他,何必现在?何必亲自?不出一年他就要大难临头,四川哪是他去的地方!到时他还要来请你救他命的,你可以将计就计,派我假装去救他,一去就把他灭了。”
  吴心田在范石生的脸上看了半天,问道:“你啥时候学会的算命?”
  范石生说:“他跟了你这多年,我也看了他这多年,你看的是他的个子,我看的是他的骨子。”
  果不其然,牛育椿的队伍刚刚打下四川巫山县城,就被从重庆赶来的驻军打了个稀里哗啦。没办法,他只好顺着原路退回陕西,在镇巴、西乡、洋县、紫阳一带打起了游击。
  轻而易举拿下竹溪县城以后,牛育椿把一千多人的队伍驻扎在县城的游击署里,接着在药王庙下选了一块空地,打算草建一个兵工厂,制造枪支弹药,武装自己的队伍。
  他派了一个班的士兵,去抓县长周国珍,要他以县长的名义,带人下去派粮派钱,征集乡民修筑毁坏的工事,并从县城到龙山修一道铁链子桥,好把司令部移到龙山,防止夏季护城河里涨水,阻断队伍的调动。
  奉命去抓周县长的士兵空着两手回来报告,说是周县长的太太在县城要被攻破时,吞金死了。周县长扬言说他跟牛育椿有杀妻之仇,为了报仇,他亲自进南山,请土匪头子朱耳疤去了。
  牛育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老子把王泰都不放在眼里,朱耳疤算什么!”
  没想到十多天后,县长周国珍陡然出现在了牛育椿的司令部里。他穿着一身黑西装,左边胸口上别着一朵小白花,还带着一个穿白旗袍的年轻女人,被一个挎枪的卫兵带着,进来就双手拱拳,高喊着说:“牛司令哪,敝人周国珍负荆请罪来了!”
  牛育椿见周国珍自己来了,眼睛在他脸上跳了一下,就落在了穿白旗袍的女人脸上。
  周国珍六十多岁,一张老脸,那个女人才不过二十出头,特别水嫩。牛育椿带兵横穿川陕,还没见到过这样好看的女人,喉咙里就有些发干,咽了一泡口水问道:“你不是去请朱耳疤来打我吗,你太太不是吞金死了吗,你咋又带个太太来见我?”
  周国珍一脸的悲凄道:“死的那个是我原配的太太,这几天我把她的棺材送回她娘家安葬,返回时正好遇上以前的红颜知己,就把她带了回来,算是我的新太太吧。我的这个太太是湖北荆州人,本人也姓荆,眼前我这又是丧事,又是喜事,我还带她来见牛司令,这还不能证明我的真心吗?”
  周国珍说这话的时候,新太太的一对眼睛也往牛育椿的脸上看,看得牛育椿心里直发痒,就笑了说:“这么说起来是我老牛对不起你了!不过你倒是因祸得福,娶了个年轻漂亮的小周太太。请问小周太太的芳名叫啥呀?”
  小周太太有些怕羞地扭了一下身子,娇声回答说:“我叫荆青杏,牛司令叫我青杏就是。娘家在湖北荆州,祖上却是河北青县人,我爹把我的名字里放了一个‘青’,就是叫我记住青县的意思。”
  牛育椿咧着嘴笑了一下,“啪”的一掌拍在大腿上道:“小周太太的名字好!这世界真他娘的小,我也是河北青县人,想不到我们两个还是老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青杏你得哭一鼻子才是啊!”
  荆青杏张了张嘴,有些意外的样子,接着就抿嘴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里真的流下了两滴泪水。
  牛育椿的心里又是一痒,忙请他们夫妇两个坐下,又叫卫兵上茶。周国珍谦恭地坐下,说:“其实牛司令的名字才好,而且不光是名字好,连姓也姓得好!”
  牛育椿嘴上问道:“你这是咋个说法?”眼睛却还是盯在周太太的脸上。
  周国珍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茶说:“我这么说,那是结合我们竹溪这个地方。牛司令姓牛,而我们竹溪县城西去十五里,有一个青草坪,饿了有草;东去三十里有一个水坪,渴了有水;青草坪再往西去二十里,还有一墩古牛石,那墩石头像一头老牛,卧在天台山上,穿石涧边,传说那是一头神牛,听到天台山上一声吼叫,就是它要起事的信号!县城往东南去一百二十里,有一个牛头山,那山长得好古怪,昂着个脑壳,张着个嘴巴,像是要把天咬一口,把日头吞进肚里,当地人说这牛是冲着国民党的“青天白日”去的,说它才是将来的真命天子呢!再往南去八十里,挨近四川还有一个木牛垭,那是诸葛亮当年攻打魏国,用木牛流马运送粮草经过的一道险关,进可以攻取陕西,退可以守住四川,那分明都是给您牛司令准备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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