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期
夜莺计划(下)
作者:黄志远
背靠着铁门,仰天望了一阵飘浮不定的月亮,林萍萍才从无尽的伤感中回转神,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屋子。
突然,她的心一惊,想叫又没有叫出声来——门前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人。
林萍萍没有惊叫的原因是,她依稀认出那个沉默着的人像是这两天她最想见到的李世伟。“李博士,是你吗?”她惊愕地问着,朝那个在慢慢站起身的人走过去。
黑暗中响起李世伟的声音:“是我,你回来啦?”
林萍萍走近李世伟:“你怎么会在这里的?”借着星光和月色,她看清楚了李世伟亲切的笑脸。
李世伟的日光融融:“我在等你。怕在外面等不合适,所以就爬进了院子。你,不会把我当贼吧?”
林萍萍尽量不使自己内心的哀伤流露出来,微笑道:“有什么急事让你爬墙进来等我?”
李世伟看着林萍萍,表情严肃:“天大的事——你的婚姻。为什么要瞒我?我可是把你当作自己的妹妹的啊。”
林萍萍的眼里顷刻间盈满泪水,她低下头,努力控制着不用手去抹眼泪。半晌,她才说话:“你怎么知道的?”
李世伟的眼神里有几分哀伤:“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是把我当作一个外人,这么大的事情都不想让我知道。”
林萍萍在包里摸着钥匙:“进屋再说吧。”
李世伟重新在台阶上坐下,拍拍身边铺着报纸的台阶说:“还是在这里坐坐的好,这里既安静又夜色迷人。”
林萍萍默默地在李世伟的身边坐了下来。夜风轻轻地吹拂,月光照着小院。很久,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
“事情怎么会弄成这样?”先开口的是李世伟。
林萍萍仰起头,让藏在眼眶里的泪水淌落下来,惨笑道:“只能说是缘分已尽。”
李世伟没有去看林萍萍,又问:“还有和好的可能吗?”
林萍萍低下头:“我看不到这个前景,死了的心是不会复苏的。”她扭头看一眼正凝视着小院深处的李世伟,问,“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世伟还是目光朝着前方:“下午丁所长约我一道喝咖啡,是他对我说了这事,他要我多关心你,还说我和你是同命人。听得出来,他对你还有那么点儿感情,要不,他就不会来找我。我觉得你们……”
林萍萍截住李世伟的话:“李哥,你要是还把我当妹妹,那就什么也不要说了,我的下半辈子已经和那个人无关。”
李世伟笑笑:“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今后我们不再谈这件事。对了,下午回办公室后,我替你写了幅字。”
林萍萍掩饰住因刚才的冲动带来的尴尬,语气里有了点儿轻松:“想不到你这个博士还会书法。写的什么?”
李世伟低吟道:“莫道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谢谢。”林萍萍心头涌起一道细细的暖流。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各自微仰着头,看着天、看着云、看着朦朦胧胧的月光下宁静的院子。
长久的沉默后,李世伟开口说:“我也是从失败的婚姻中走过来的人,我的经验是不要憋着自己,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林萍萍抬起头来:“我撑得住,天底下离婚的女人又不仅是我一个。”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李世伟伸手搭在林萍萍肩上,老大哥似的若即若离地揽住林萍萍,“开心点儿,陪我唱首歌吧,就唱《月朦胧,鸟朦胧》。”
“月朦胧,鸟朦胧……”李世伟低声地先唱了起来。由于李世伟挑的是她最喜欢又最熟悉的歌,又面对着朦朦胧胧的月光,林萍萍情不自禁地跟着低唱起来:“山朦胧,水朦胧,秋虫正呢哝……”
在一股股翻涌上来的温情中,林萍萍边唱边流着泪,声音也渐渐变得哽咽,心变得更酸、更痛。在李世伟把她的身体越揽越紧时,她突然站起来,哭着跑进了屋。
李世伟抱着头,一动不动地坐着。他既没有进屋去安慰伤心的林萍萍,也没有离开这个变得有些凄凉的院子。
林萍萍进屋后,直冲卧室,扑倒在床上放声痛哭。从看到丁一鸣和赵小娟床上裸照的那一刻起,几天前她就一直在拼命地压抑自己的痛苦,不让别人看出她在遭受着情感折磨。可是,今天是她和丁一鸣离婚的第一天,是她爱着的男人背她而去的日子啊,她再坚强也终究是个女人啊。
哭了一阵后,林萍萍渐渐平息下来。她坐起身,呆呆地偎在床边,打量着既熟悉又陌生的卧室。一切依旧,但一切又和往常不同——那个曾经爱得她死去活来的男人不在了。床上方原先挂着结婚照的地方,现在被一幅俄罗斯风景油画所代替,床头柜上原先夫妻俩的合影也被她的一张侧身照取代。细心的丁一鸣,连砸烂镜框、绞碎结婚照的发泄机会都没有留给她。
床头柜的小闹钟下压着一张薄薄的纸,那是丁一鸣的留言:
萍萍:
我走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你我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你,然而,因误会造成的憎恨,使我走上了背叛之路。哪怕你肯原谅我,我也无颜天天面对你的内心鄙视。我知道,我对你的伤害有多深。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还是会选择你作为人生伴侣的。当然,你就不一定了。从恋爱到结婚,我们已经共同生活十多年了。你对我的好、你对我的爱,是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对于你,我只求你能忘掉我,忘掉我这个负心的人。
还没等眼泪掉下来,林萍萍就把薄纸撕成了碎片。她走进卫生间,把碎片扔进抽水马桶,看着回旋的水流把丁一鸣的留言粪便一样冲走。她恨丁一鸣这个男人,不想看到他留下的任何痕迹。可是,当走出卫生间,在宽敞的居室里慢慢游荡的时候,她感受到的全都是丁一鸣留下的气息。看到客厅里的沙发,她想到当年丁一鸣向她介绍这些沙发怎样与众不同的情形;看到干净的大理石餐桌,她想到的是丁一鸣往上面摆放菜肴时的得意样子。因为她工作忙,这幢小别墅从装潢到添置家具,都是丁一鸣独自操办的。现在,丁一鸣人走了,但他作为男人留下的痕迹擦不掉、抹不尽。更难抹尽的是他留在她心中的伤痛,他去了另一个比她年轻的女人身边,而把婚姻失败的苦痛全部留给她。
爱是什么?白头偕老、两情相悦、海枯石烂等等千百年来人们的美好称颂,过去林萍萍都感受过,而今天她的感受则完全不同:爱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折磨,是一颗心对另一颗心的摧残,而她就是那个遭受折磨、遭受摧残的人。
林萍萍万念俱灰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想着,因为一连几天住在市政府招待所里她都是彻夜难眠,坐了一阵后她抗不住倦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等她醒来时,窗外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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