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上访
作者:胡雪梅
24年的苦苦寻觅,24年的殷殷期盼,他们倾家荡产,历尽坎坷,只为了一个信念:找到失踪的儿子!然而,当儿子失而复得之际,他们却选择了悄然离开……
一、幸遇贵人
如果再没有儿子旋子的消息,妻子余春兰就要第七次越狱。作为丈夫的张富贵,已经走投无路了。
张富贵侦察到县政府有个后门。后门外种植的一大片葡萄树正在开花,淡淡的花香似有似无。张富贵在葡萄园里躲了整整两个小时,穿制服、挂袖标的保安还没有走开。张富贵看看日头,早过了上班时间,他已经排不上第一名了。
张富贵非常懊恼,县信访办接访已经进行了三天,今天是最后一天,前面两天,张富贵都排在第一名。但他上访的事儿根本无法解决。接访的人反复说,都已过了新千年,你的儿子也丢失24年了,但总是没有线索,我们现在立案也好,出警也好,还有什么用呢?
可张富贵依然不屈不挠地赖在上访室里。刚来的时候,张富贵还是讲道理的,但仅仅持续了半个小时,他就跳起三尺高,对着工作人员破口大骂道:“你这个无德的家伙,你是不是人养大的啊?我儿子丢了24年了啊!政府不帮我找,公安不帮我找,我家破人亡了啊!”骂完,张富贵就地一滚,耍起赖来。
连续闹上两次后,张富贵就被保安拦在了门外。张富贵原本打算回家去算了,可是妻子余春兰在监狱里把电话打到了房东老板娘那儿,口气十分强硬地对他说:“张富贵,找不到我儿子,我不怕把牢底坐穿!”
张富贵听得出余春兰的意思,她要越狱,杀掉最后一个仇人张晓春。
保安不让张富贵进去,但他看中了县政府的后门,他可以从葡萄园里爬进去。总之,就算天上下刀子,下石块,下火雷,张富贵也要钻到信访办去。他包里揣着一把小刀,迫不得已时,他要在信访办割腕自杀。
保安还是没有走,张富贵急得不能再等了。他破开葡萄园的篱笆,从树丛里钻出来,保安见了,果断上前按住了他。张富贵狂喊道:“救命啊,救命啊!”保安仗着自己身强力壮,说要把张富贵揪到治安室去。张富贵故意用力地挣扎,心想,若保安真的把他揪到治安室,他就能第三次进入县政府了。
两人争斗着,吵闹声很大,张富贵的包被扯落在了路中央。远处一辆乌黑的轿车沿着县政府的林阴小道开出来,张富贵看到对面驶来的小轿车,仓促间要抢回他的包,眼看着轿车冲过来,他来不及多想,向他的包扑了上去。
“嘎”的一声,小轿车紧急刹住了。张富贵的一只手闪电般抢回了包,惊魂未定地将包抱在怀里。这时,车窗摇了下来,-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庞露出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保安被这一幕吓得脸色煞白,指着张富贵说:“他!”张富贵不能断定这个轿车上的年轻人是不是个说话算数的,但他坐的轿车绝对是县里最好的车之一。张富贵为了上访,到县政府门口来过上百次了。他认定坐好车的人一定是当大官的,于是,他一下子跪在轿车前。
见此情景,年轻人赶紧下了车,温和地说:“老人家,您不要这样。有什么事,您告诉我!”张富贵看了一眼年轻人,只见他大眼睛,单眼皮,瘦长的脸,阳刚十足,是一个帅小伙。趁年轻人弯腰扶他的时候,张富贵还看见年轻人头顶发际处有两个旋儿。张富贵说:“我来找我儿子,父母官,你帮帮我吧!”
年轻人把张富贵扶起来,一群人从远处跑过来,吵嚷着围上来,七嘴八舌道:“李副县长,没伤着您吧?”年轻人说:“没事!没事!”这群人仍是众星捧月般地嘘寒问暖。张富贵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爬起来,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刚才飞身抢包时,他被小轿车碰到了膝盖,此刻非常痛。他揉了几下腿,疼得直咧嘴。听人称年轻人是副县长,便顾不得疼痛,几下奔到年轻人面前,又一下子跪了下去,哀伤地说:“李副县长,我的恩人啊,你帮我找找儿子吧,我求你了!”张富贵猛然向地磕了一个头,只听“砰”的一声响,顿时额头流血。年轻人赶紧拉起张富贵,说:“老人家,别着急。今天是县长大接访,县长去市里开会了,我是副县长,由我代理。有什么事,您跟我说!”他的话音一落,张富贵两眼放光,忍痛再一次将双膝缓缓跪了下去,大叫一声道:“李副县长啊!我找不到儿子就要出人命啦!”
年轻的李副县长再次扶起张富贵,一行人来到了信访室。
今天是县长接访日,上访的人较平时多。见李副县长领着张富贵进来了,信访室的工作人员相互交换了一下目光。不一会儿,副县长被他们请到了里间,他们说:“李副县长,那个人叫张富贵,是个上访专业户,现在我们尊他为上访钉子户,昨天他又大吵大闹,在这里耍赖,被我们赶走了……”
年轻的李副县长皱了一下眉头,说:“噢,原来经常来上访的人就是他啊!没关系,我来问问。”
工作人员出来后,无可奈何地向张富贵介绍说:“老张,这位是我们的副县长李鸿,今天你不能吵闹,不能骂人!否则,叫保安把你抬出去扔了!”
张富贵连连点头,使劲儿地看了一眼面前和蔼可亲的李副县长,只见他个子高高的,一头乌黑的头发,有点儿天然的微卷。如果自己的儿子长大成人,也该和李副县长差不多年纪了。张富贵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李鸿。李鸿说:“老人家,有什么事,您就直说吧!”
张富贵这才把目光从李鸿脸上收回来,慌乱地把肩上的包放下来,抓住包底往外倒,倒出了一大堆东西,都是上访材料。他从一堆乱七八糟的纸里,拣出一张过塑的纸递到李鸿面前说:“李副县长,求你帮我找找儿子吧,他叫张陌阳。24年前,他被人卖了,找不到了,他一定活着,他今年应该27岁了……”
李鸿接过照片,仔细端详着。这是一张黑白照片,过了塑的复印纸,已磨出了毛边,但孩子的面孔仍清晰可见。照片上的小男孩大约两三岁,黑黑的眼睛,翘翘的嘴巴,眉宇间流露出顽皮的神情。李鸿对着照片浅笑一下,说:“孩子长得挺漂亮。”张富贵站起来,伸着脖子,看了看李鸿的头顶,说:“是啊,我儿子人见人爱呢,他后脑壳上长着两个旋儿,小名叫旋子。我刚才在外面看见,你头上也有两个旋儿呢。”
工作人员撞了一下张富贵,怒目道:“你真是可怜又可嫌!不许在李副县长面前乱说。”
张富贵自知说错了话,望着李副县长唯唯诺诺地直点头。李鸿笑着摸了摸后脑壳说:“对呀,我也有两个旋儿,我妈也给我起了个小名,叫窝窝,意思是把我窝在家里,别让人偷走了。”
张富贵望着李鸿,泪光闪闪地说:“我对不起旋子,他让人偷走了。”说着,他低下头,流着泪向李副县长讲述了他上访的前前后后。
原来,张富贵和余春兰是一对青梅竹马的夫妻。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读书,高中毕业时,张富贵只考取了县师范学校,余春兰却考取了省城著名的医科大学。这对常人看来肯定会分手的恋人竟然闯过了世俗关:余春兰放弃了在省城大医院工作的机会,随张富贵来到这个县城,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家庭的幸福成为事业发展的推动器,没多久,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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