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天谴

作者:周建新



的是一个旅馆的名称和房间号。
  “你找他去吧,这是他给我留下的地址,他为买钼精快要急疯了!”
  拐弯抹角穿过许多街巷,岳山丘才在一个偏僻的地方,找到那个破旧的旅馆。上楼,推开纸条上写着的那个房间,岳山丘看到,屋里的被褥扔得乱七八糟,一个男人倚在床头,正在吞云吐雾,电视机噪噪地转播着一场拳击比赛。
  “哪位是潘大天?”岳山丘问。
  屋里就一个旅客,那人沙哑着嗓子说:“我就是。”
  “裴工让我来找你,我那儿有钼精。”
  “啊哈!”潘大天甩掉手中的烟,一骨碌从床上蹦下来,“老裴工到底给我找到货源啦……”
  坐了小半天的火车,岳山丘和潘大天来到了无虑县,刚出车站,潘大天就急不可待地奔向货运市场,雇了两辆载重大货车,直奔野杏村。
  该说的话,两人在省城都倾吐了出来。岳山丘知道了潘大天因为打抱不平入的狱,出狱后做了钼冶加工厂的厂长,成天领着一帮刑满释放犯干活。前几年受市里照顾,让大黑山钼矿给他们调拨原料,现在,人家不给了。他便找到辽宁,找到老地质专家裴工;潘大天也知道了岳山丘的恩恩怨怨和起起伏伏。两人脾性相投,在旅馆里就拜了把子。
  一路上,两人谁也不说话。他们都非常谨慎,唯恐一高兴不小心把山洞里的秘密泄漏出来。
  到离村不远的地方,岳山丘指挥卡车绕过村子,爬上西山——他不想让柴油车的噪音弄得满村鸡飞狗跳,更不想让村里人过早地猜出他发现了什么。
  岳山丘事先弄回来的那些编织袋子,早已被冯瘪谷他们装得满满的,山洞里摆不下,周围的灌木丛中也藏了不少。
  潘大天把手伸进一只没扎口的编织袋中,抓出一把钼精,搓了一下。等他扔掉钼精,手上已经涂了一层浓黑的银粉,怎么拍也拍不掉,只是越拍越滑,越拍越亮。他暗自庆幸真是好福气,遇到了天底下难寻的纯精矿。
  岳山丘拍了拍潘大天的肩头,说:“走,他们装他们的车,咱们回家吃口饭。”回过头,又叮嘱冯瘪谷道,“装完车,喊我们一声。”
  潘大天打开车门,伸手到座位下,拖出一个鼓囊囊的破麻袋,扛在肩头,随岳山丘走下西山,走向村子。
  李开元与潘大天热情寒暄,紧紧握手。
  寒暄过后,就用好酒好菜说话。
  意犹未尽之时,冯瘪谷从山上下来,告诉他们,车已装满。酒已微醺,恰到好处,潘大天还有千里征途,三个人便适可而止地收了杯。
  回到西山,爬上那个出钼精矿的坑口,潘大禾让冯瘪谷将十来个力工全召集过来。他拍着岳山丘的肩头,对大家说:“你们的老板说了,第一次出矿的钱,他一分不要,全发给大家。”
  说完,潘大天把冯瘪谷拉过来,将一捆接一捆的“大团结”往冯瘪谷的手上拍。拍到最后。冯瘪谷都快要捧不住了。大家都傻了,他们辛苦一年也不一定能挣来一捆钱,谁能想到钻了几天山洞,一下子拿到这么多钱。
  送潘大天坐上车的那一刻,岳山丘咬着他的耳朵说:“你小子,做得真绝,用这招儿替我收买人心。”
  潘大天满不在乎地说:“啥叫哥们儿?这就叫哥们儿!做好准备,明天我带四辆车来,够你们忙活的了。”
  柴油卡车紧轰几下油门,牤牛一样跑了。
  岳山丘回到小楼,唤来姐姐、姐夫,将潘大天进门时扔在角落里的破麻袋提起来一抖落,里面滚出的钱,堆成了一座山。
  三人仔细数了数,整整十万!
  次日傍晚,潘大天又来了。他带来了四辆柴油大卡车。
  别人装车,他们闲唠。一个时辰后,四辆车全部装满。这一次,潘大天没带现金,而是将两张活期存折塞到岳山丘手中,款存在无虑县的银行,每张金额十万元。
  送走潘大天,岳山丘回到村里,拿出一张存折,丢给姐姐岳山杏。
  岳山杏虽没有昨天看到一大堆钱时的惊讶,但她对上面那么多的数字感到了迷惑。她看一眼弟弟,又看一眼丈夫,什么也没有说。
  这种日进斗金的日子,让岳山丘激动不已,自豪无比——按这个速度发展下去,不出两个月,他就是千万富豪,不出两年,他就是亿万富翁了。他从来没有想过,钱就像村子后面北河滩上的沙子,来得那么容易。
  “钱来得太快了,不是啥好事儿,应该慎重。”李开元磕掉烟灰说。
  “怎么,害怕了?这钱不是偷来的抢来的,靠胆识靠运气挣来的,怕啥?”岳山丘说。
  “这山不是你岳山丘的,也不是我李开元的,每天车来车往,能瞒得住谁?听我的话,适可而止吧。咱先把手续跑明白了,合理合法了。再干也不迟。”
  岳山丘嗤之以鼻:“等合理合法了,黄花菜都凉了。现在这个机会送给了咱,不抓就没了。野杏村是咱们的天下,怕个啥,等到别人弄明白的时候,咱们就是一座山了,谁也搬不动。”
  李开元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难怪人家说你是野杏村的祸根,不把村子搅个底朝天,你是不肯罢休啊,到时候,还不得我给你揩屁股。”
  “废话,你连屁股都不会揩,让你当姐夫干啥!”
  才一个月的光景,坑口的深处,便挖出了个空旷的大洞,四壁上露出了一道道坚硬的岩石。显然,这一窝子钼精快让他们挖光了,只剩下几道缸口粗的精矿线,灯光下,银亮亮地挂在岩壁上。岳山丘给力工放几天假,让他们把挣来的几千块钱送回家,顺便又带回了几个可靠的力工。所有的人,都吃住在空旷的大洞里,与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绝了。
  两个月后的一天,裴工突然带着好几车设备,还有一伙戴眼镜的人,来到野杏村,找岳山丘来了。这时候,岳山丘手里的钱差不多快有一千万了,这笔钱,有一半交给了姐姐岳山杏保管,另一半,用秘密的名字,秘密地分布在无虑县大大小小的储蓄所里。
  接待裴工,自然是村支书李开元的事。裴工的到来,意味着野杏村西山上的秘密再也守不住了,岳山丘的滚滚财源即将被掐断。李开元对裴工很客气,也象征性地招待了一顿,随后便将裴工冷淡地撇开了,连食宿也不管。裴工只好在村西空旷的草甸子上搭起了帐篷。
  岳山丘得知裴工来了,心里老大不安:裴工是自己的恩人,可这恩人可能要成为自己的敌人了,见与不见,都让他为难。于是,他决定先晾一晾裴工,看看裴工是不是找他麻烦来的,于是跟着潘大天去了吉林,长白山松花江地玩了起来。
  裴工天天疯了似的找岳山丘,搅得李开元寝食不安。言谈间,李开元知道了他的全部想法:无非是想让岳山丘帮忙证明,他的理论是正确的。彻底回避不可能了,何况人家又没有恶意,李开元和岳山丘通了一个长途电话,岳山丘立刻赶回了野杏村。
  躺在小楼的沙发上,岳山丘刚刚睡了个囫囵觉,裴工就找上门来了。李开元在外面嚷着:“山丘,你看谁来了?”
  “哎哟哟,这不是我的恩师吗?”岳山丘光着脚丫跑出门,把裴工接进来。他忙着端茶倒水摆水果,解释说出门去了,慢待了,对不起,了。
  裴工是不爱客套的人,直截了当地说:“走吧,到我的帐篷,帮我绘制一份地质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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