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天谴
作者:周建新
没有钱的日子,是冯旺龙最痛苦的日子,可是再痛苦,他也要撑着亿万富翁的门面。场面上的事儿,冯旺龙照旧大手大脚,一掷千金。
这天,一个保镖噔噔噔跑上楼,告诉冯旺龙,有个来自河南的工头找上门来了,讨要工钱。这个河南工头从城市的劳务市场七凑八凑,凑了一百多人,拉到冯旺龙坑口,自己不干活,从每个班的工钱中抽取报酬。冯旺龙差不多有半年没付给他们工钱了,憋得河南工头眼睛发绿。
付工钱的时间,已经拖延很久了。工头来找老板,是在所难免的了。一千多来自外地的矿工,集中营似的关在矿井里,全额地发下工资,又是两千多万,冯旺龙上哪儿找这钱去?然而,矿工就是矿工,不是犯人,一旦知道他付不起工钱,冲出矿区,一人一拳,就能把他打成肉酱。
冯旺龙被逼上梁山了,尽管他不愿意使用这个下策,但也不得不冒一把风险。他让保镖将河南工头领上来,牛气十足地说,太忙了,忘了这事儿,不就是二百多万吗,明天全部付清。接下来,他让河南工头在这开着空调的KTV练歌房里享受一番小姐的按摩,神仙一般悠哉游哉。工头有些忘情了,禁不住小姐的劝,竟然鬼哭狼嚎地唱了一曲。
端着高脚杯,饮一口红酒,冯旺龙干笑了两声。河南工头哪里知道,这里藏着冯旺龙的阴谋。搂足了小姐,跳过了舞,饮罢了红酒,又睡了一觉,醒来时,河南工头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冯旺龙给自己的贴身保镖使了个眼色,保镖心领神会地将河南工头领了出去,带上了三菱大吉普,连夜出发。这辆换上部队假牌照的三菱大吉普,箭似的射向夜空,昼夜兼程地赶到黑龙江,又雇人将河南工头送入俄罗斯。
打发掉了这个急着要钱的催命鬼,冯旺尼亲自下到矿井,安慰河南工头带来的那群外地矿工。
冯旺龙带着一个贴身保镖,直入矿井。那一百多名矿工都没干活了,聚在一起,等待着工头拿回工钱。冯旺龙故作惊讶,问大家:“怎么不出矿了?”矿工们呼喊着:“凭什么让我们出矿。半年多没开工资,干不动了。”冯旺龙一副懵懂的样子:“我昨天就把钱给你们工头了啊。”矿工们沉寂了片刻,突然觉出是工头卷走了他们的卖命钱。他们怎能承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嗷的一声闹起来了,义愤填膺地呼喊着,要找到工头要回劳动成果。
冯旺龙努力平息着矿工们的骚动,说:“这事怪我,怪我不小心,怪我太相信你们的工头了,这笔钱算是工头骗了我的,由我去追,不就是二百多万吗,明天我亲自发给你们。”矿工们感动得流泪了,他们为自己摊上了这么好心的老板感到骄傲和欣慰,立刻不闹了,要旧到岗位上去,要加倍努力地于活。冯旺龙也是一副感动的样子:“我的每一分钱,都是大家替我赚的,我要感谢大家,这么久了不发工钱,实在是难为你们了,今天我请大家饱餐一顿,明天再接着干活。”矿工们欢呼起来,吃了半年多无油份饭,早腻了。冯旺龙派出贴身保镖,弄来几大桶炖菜和炖肉,还有烧酒,让矿工们海吃海喝。
天黑的时候,这群矿工全趴下了。
冯旺龙带着几个铁杆,将这一百多人装上三辆全封闭的卡车,开出野杏镇,分河北、内蒙和吉林三个方向开了出去。临分手时,冯旺龙嘱托。出了省界,走乡间的路,每走出一二百里,扔下几个人。那几个月,冯旺龙输出了一千多个不知道家在哪里的“傻子”。外省的旷野中,村落外,经常行走着不知自己是谁的乞讨者。就像一把芝麻撒进了大海里,尽管有一一千多人,可往广阔的中国大地上一抛,每个县只是偶尔出现几个或十几个失去记忆的人,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这样,冯旺龙悄悄地转嫁了自己的危机。冯旺龙并不担心矿上劳动力出现短缺,中国别的不多,想找丁作赚钱的人太多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争新矿直击软肋
仲春时节,野杏镇又立起了高高的钻探架,与十年前不同的是,这次的钻探架不是立在山上,而是立在街巷中。几个钻探架下的柴油机,昼夜不停地轰鸣着,取岩的钻头不间断地往地下扎,震得周围的住户寝食难安。
开始的时候,他们仅仅是抱怨,后来,看到钻出来的黑色岩石,便生出了担忧,并且这种担忧渐渐演化成了不良的情绪。
那些岩石摆在了钻探架下,镇里大大小小的眼睛,都被那一截截圆柱形的石头吸引住了。现在的野杏镇,小孩子都认识钼矿石,毫无疑问,镇子底下藏着新铜矿,而且是品位不低的富矿。
新铝矿的出现,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居住的屋子下面即将被掏空,意味着可能随时都有房倒屋塌的危险,意味着可能会背井离乡。他们不可能不担忧,不可能不愤怒。
铜矿开采了十年,镇里的大多数人家都过上了小康的日子,万元户已经是困难户了。可是,野杏镇的大多数人家并不觉得很幸福,十年间,守着全世界最富的钼矿,成天老鼠似的钻在矿洞里,野杏镇上的普通百姓得到了什么?长年在阴森森的矿底下干活,大多数人得了风湿病,有的被砸伤了,落下了终身残疾,有的成了寡妇,有的还不如当寡妇呢,男人得了矽肺病,辛辛苦苦赚了十年的钱,用不了一两年,全送给了医院,本来是小康人家,折腾几个来回,就成了赤贫户。
站在楼里,看着那些瘦成了人干子似的矽肺病患者,拄着拐棍,三步一喘五步一歇地走进镇政府,上访或寻求困难补助,岳山丘心里着实不是个滋味。才四十几岁,生命就快到尽头了,真是作孽啊。好在当初他和潘大天听裴工的话,全部使用了水凿岩,才没有承受如今的后果。可冯旺龙、金标、冯瘪谷他们呢,赚钱都赚疯了,只顾出矿,谁还管井底下的矿工是干凿岩还是湿凿岩。那些贪图进度的矿工,把石英石的粉末吸到了肺里,多年以后,便把肺叶浸得石头一样坚硬,只剩下一小块肺叶,艰难地呼吸,无论怎样治疗,都不能让肺叶软下来,一一旦感冒袭身,只好盖着蒙脸布让别人哭他了。现在发病的这些矿工,大多数是从他们三家矿上出来的。可是,他们今天在这家矿上千,明天就到了另一家,天知道他们在哪家矿上种下的病根儿。患了矽肺病的矿工实在没办法,只好不断地到镇里上访,不断地向政府伸手,请求困难补助。
慢腾腾的矽肺病人后面,突然闯出一群乱哄哄的人,吵吵嚷嚷地进了镇政府大院。这伙人是因为小选厂来的,小选厂的尾矿渗入地下,污染了地下水,镇外好几个村子的水都不能喝了,甚至连家里的菜园子都不能浇,喝口水,也得跑到七八里外。岳山丘曾与县环保局协商过,应该依法关了这些小选厂,环保局来了人,收了排污费和罚款,抹了把油嘴揣走红包,把难题又留给了镇里。镇里没有执法权,对小选厂无可奈何,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好几个村的老百姓喝不上水。多年以前,岳山丘就建议,不要过多地发展破坏环境,浪费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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