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天谴
作者:周建新
相反,一且群众越级上访的事儿将要发牛,上边总是要求把矛盾消灭在萌芽中,从来没人提出要疏导矛盾,追查上访根源,清理执法腐败。钱已经让政府的职能发生了扭曲。
现在,岳山丘开始反思自己开创的这番伟大事业了,当初,岳父曾精细地推算出西山矿区的服务年限为五十年,可是,才十年的光景,矿产资源就巳到了萎缩期。矿产资源是不可再生的,况且义是稀有金属、全球少见的富矿,这是多么惊人的浪费啊,这是吃祖宗饭断予孙路啊。岳山丘突然觉得,自己不是野杏镇的功臣,而是千古罪人。
尽管如此,岳山丘这个罪人还得当下去。年初的时候,庄子明争着当县长,夸下海口。任职一年内,财政收人突破两亿元,否则甘愿免职当科员。司马文伯在市委常委会上也帮着吹风,说无虑县的税收增长点就在于野杏镇,庄子明是从野杏镇出来的,懂得如何挖掘税源,无虑县只庄子明有这个能力。庄子明如愿以偿了,岳山丘却是愁眉不展了。
上任不久,庄子明单独约岳山匠吃饭,他口气接近了央求,说:“合作这么多年了,情同手足,说什么也要帮我一把,把税收的指标攻下来。”岳山丘说:“野杏镇的税收,已经是极限了,再增加指标,杀鸡取卵也完不成。”庄子明说:“完不成,市里肯定把我一撸到底,你也得换个地方,野杏镇会出现什么局面?那就是冯旺龙一手遮天,黑社会满街横行。我知道你是个正直的人,你愿意看到这种结局吗?野杏镇除了你。谁也降不住冯旺龙,你忍心让自己开创的事业让别人搞得一团糟吗?”
庄子明一语切中了岳山丘的要害。
回到镇里,岳山丘思虑了好久,他舍不得弃官而走,舍不得把野杏镇的江山拱手相让,看来咬牙也要完成税收。然而,想增加税收,必须得上项目,增加经济增长点,可是项目在哪儿呢?万般无奈,岳山丘只好打起了新钼矿的主意。
这么多年,岳山丘始终没间断地研究地质成矿学,寻找新的钼矿资源。野杏镇矿脉形成的规律告诉他,镇子的下面,肯定蕴藏着丰富的资源。
于是,岳山丘雇了地质队勘察新铝矿的资源分布。
没过多久,地质队把整套地质资料、矿产资料和水文资料,全部绘制完成了。付勘探费的时候,岳山丘代表镇政府同地质队就知识产权和技术情报保密问题签下了协议。岳山丘在心里盘算好了,新铜矿要用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手段和管理方法,既利用好资源,又保证安全,不能让住在上面的老百姓成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晚上喝庆功洒的时候,岳山丘借着酒劲儿,讲了许多矿山上杀人的故事,言外之意,地质队谁敢出卖资料,除了单位巨额赔偿,个人也得付出生命代价。送地质队离开野杏镇的时候,岳山丘连一张草纸都没让他们带走。
这是个炎热无雨的夏天,所有的动物和植物都被歹毒的阳光照射得垂头丧气。
镇子后边的北河,出现了亘古未有的断流,各家选矿厂为争水源,打得一塌糊涂。
这时候,岳山丘却正和司马文伯、庄子明在西欧避暑。他们这次因公出国,费用由市财政承担,目的是考察卢森堡的钢铁工业和全球最大的小金属集散地荷兰鹿特丹港,准备将来直接做国际贸易。
岳山丘一心想与港口小金属仓库的外国老板们接洽会谈,搞成几笔直接贸易,省却掉中间商的盘剥,也不枉出国一回。
到了自由活动的时问,岳山丘缠着导游要见港口钼铁经销商,司马文伯在一旁等得不耐烦了,给庄子明使了个眼色。庄子明赶了过来,咬着岳山丘的耳朵说:“真不懂事,以为到了国外,你就和司马书记平起平坐了?”
岳山丘恋恋不舍地离开导游,走到司马文伯身旁。司马文伯并不恼,还赞赏几句岳山丘事业心强,又实话实说地告诉他,这次来西欧,不过是冒用个考察虚名,其实就是来避暑的。既然出来了,就玩个痛快。岳山丘万万没有想到,司马文伯真是带他们出来玩的,这次出国,玩掉的钱足以抵上市里一个小县团级单位的全年费用啊。
司马文伯携着两人向海岸边走去,要听一听大西洋的涛声,看一看大西洋的海水。岳山丘从小就恐水,别说是大海,就是家乡没膝深的北河,他都不敢下,他天不怕地不怕,偏偏怕柔弱的水。
看着司马文伯坚定的眼神,岳山丘忍着对大海的恐慌,跟随在身后,他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他的怯懦。但他临时找借口,说喝不惯外国的水,肚子不舒服,不想坐摩托艇了。
司马文伯笑了:“西欧国家的自来水,全是纯净水的标准,不可能坏肚子,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不肯与我为伍啊?”
庄子明得到了圣旨一样,连拉带扯地劝着岳山丘:“不就是坐一会儿摩托艇吗?让司马书记误会你,多不值得。”
岳山丘无奈极了,只得坐上去。
司马文伯发动摩托艇,迎着猎猎西风,向大海深处飞驰而去。岳山丘紧闭眼睛,颤抖不止。恐水,恐怕是他用尽一生的力量也克服不掉的心理障碍了。
岸越来越小,那幢别致的小楼只剩下模糊的影子,天上照旧没有太阳,低垂的浮云疾速地行走着。摩托艇像一把利刃,切出一道白线,将蓝色的海一分为二,西风更加猛烈了,似乎要刮掉脸上的肉。
岳山丘陷在惊恐之中,不能自拔,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融化了,像水一样软弱无力,身旁每一片飞溅出去的水,都像是自己身体分出去的骨肉。他感到轻飘飘的,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马达声突然消失了,摩托艇泊在大海的深处,在海浪中飘浮着。十几年了,司马文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放纵自己,他感慨万千地说:“官身不由己呀,太累了,不跑到国外,连放松的机会都没人给。”
庄子明连声应和着,岳山丘仍旧紧闭着眼睛,双手牢牢地抓着把手,脸色苍白,像死人一样。
“这么点儿风浪就受不了了?”司马文伯问道。
岳山丘的魂魄慢慢回归了,他依然不肯睁眼睛,咬着牙,硬挺着说:“没关系,身体有点儿不舒服。”
“哦,这样我就放心了。现在,咱们在大西洋里,悠闲地歇一会儿,说说心里话。”司马文伯说。
庄子明沉吟片刻,忽然说:“司马书记,无虑县的税收任务,能不能减点儿?我的压力太大了。”
“税收任务能否完成,关键看野杏镇的新钼矿,新钼矿一开工,你那点儿税收任务还不是轻而易举?”司马文伯说着,瞥了眼岳山丘,“山丘,是不是这样?”
岳山丘满脑袋都是奔跑的风,直到司马文伯又追问一句,他才醒过神来。不过他依然闭着眼睛,身体伏在摩托艇上,只回答一个字:“是。”
“新钼矿让谁干,心里有谱了吗?”司马文伯问。
岳山丘心里一激灵,市委副书记亲自过问此事,他感觉事情有些不妙。司马文伯又追问新钼矿给谁干。岳山丘不能不回答了,他坚决地说:“除了潘大天,新钼矿交给谁,我都不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