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天谴

作者:周建新



放心。”
  “山丘同志,不要这么武断好不?希望你另考虑一个人选。”司马文伯冷峻地说。
  另一个人选是谁,不用说,岳山丘也明白。他不肯回答,摩托艇上沉寂下来,海浪撞击摩托艇的哗哗声,愈加响亮。
  西风更强了,摩托艇在海里打着旋儿,岳山丘脸色更加苍白。看样子,司马文伯了解到岳山丘最软弱的地方,故意将他拖到海里,不肯归岸,看岳山丘究竟能挺到何时。
  半个时辰过去了,岳山丘泥塑一样,一动不动。司马文伯的眼睛始终盯着岳山丘,也是、一动不动,末了,他开口说话了:“你镇党委书记的年头干得不短了。”
  啥意思?不依你,想给我挪地方吗?岳山丘心里问着。
  “回国后,我向市委建议,提你为无虑县委副书记,兼野杏镇党委书记。”
  哦,原来是交换条件。
  西风又一次助纣为虐地猛刮过来,失去动力的摩托艇在浪涛中漂浮不定地打着旋儿。岳山丘觉得天灵盖上有一道龙卷风,不断地旋转着。他终于挺不住了,哇的一声,翻江倒海地吐了出来,并且是一吐不止,非要把五脏六腑全吐出来不可。再吐下去,他非得葬身大西洋,客死异国他乡不可。
  岳山丘不能不妥协了,呕吐的间隙,他挤出浑身的力气,说了一句:“让冯旺龙干。”
  司马文伯满意了,驾起摩托艇回岸。岳山丘已经昏死过去了,庄子明背着他往回走。司马文伯说:“任何人都有弱点的。”
  接下来的几天旅游,岳山丘毫无兴趣,他一味地躺在大巴里睡觉。直至到了戴高乐机场,坐上返回北京的班机,岳山丘的眼睛都没怎么睁开过。反正返回的飞机扎进了长长的黑夜,看与不看,外面的世界都是一样的黑暗。
  遥遥无期的黑暗在降落时结束,飞机在首都机场刚一停稳,司马文伯就打开了手机。一个电话就在这凌晨时刻打了进来,尽管司马文伯仅仅说了句“好了,一切顺利”,岳山丘也觉得出,打这个电话的绝不是他的妻子金凤,而是冯旺龙。
  从候机大厅往外走,岳山丘看到一个电视机正在播放外语原声故事片。那个影片,岳山丘看过,片名叫《真实的谎言》。他觉得,自己被司马文伯哄到国外,就是听了一个真实的谎言,落得个哑巴吃黄连。
  司马文伯和庄子明的司机都来机场接他们了,岳山丘没有搭他们的车回去,他讨厌和他们在一起。他去了裴菲菲那里,伏在妻子的怀里放声痛哭。
  裴菲菲很感动,丈夫好几年没怎么理她了,她早就期盼着这一天。她曾无数次地努力,让丈夫消除芥蒂,可岳山丘就是不肯。尽管如此,却不妨碍她对岳山丘的一片真爱,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他们之间的婚姻关系。资本雄厚的裴菲菲,已经不用依赖任何男人了,包括权倾朝野的人物,她一心一意地等着岳山丘回心转意。现在,岳山丘投人她的怀抱了,等于原谅了她,她怎能不感动?男人,只有碰得头破血流的时候,才会想起家中温暖的港湾。
  “觉得这官当得委屈,咱就不当了。”裴菲菲说。
  “凭什么不当?不但当,还要当好,谁让我流泪,我就让谁付出代价!”岳山丘倔强地说。
  岳山丘在北京仅停留了两个小时,说什么也呆不住了。不在镇里的这段日子,说不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必须快马加鞭赶回去。
  裴菲菲把手中的一摊子事都扔下,驾上豪华轿车,送岳山丘回去。路上,岳山丘把自己的烦恼全都宣泄了出来。裴菲菲微笑着教给了岳山丘一个办法。岳山丘连连点头,觉得还是有学问的人办法高。
  到了县城,岳山丘就让妻子返回北京了,潘大天早已赶到县城等他。岳山丘把司马文伯逼迫他把新钼矿的开采权交给冯旺龙的消息告诉潘大天时,潘大天立刻傻了眼。岳山丘握着潘大天的手,摇晃着,摇了好半天,才把潘大天摇醒。他的眼眶溢着泪水说:“放心吧,即使新钼矿给了冯旺龙,咱们也让他开不成。”
  潘大天不知所云地望着岳山丘,不知道还有什么起死回生的办法。岳山丘说:“回去响们研究一下,给他设个圈套。”
  回到镇里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岳山丘把新钼矿全套的备份资料,都交给了潘大天,义把原件中一个断裂层的水文资料抽了出来,让潘大天秘密保管,以备后用。在全套图纸中,没了至关重要的那份水文资料,凭冯旺龙那点儿知识,就是把新钼矿给了他,抽不净惭裂层的水,照样出不成矿。潘大天还在一张矿脉分布的原始图纸上,故意画了两个×,似下足开洞的最佳位置。这就是裴菲菲教给的办法。
  岳山丘出国的这些天,忙坏了冯旺龙。他研究了一番县咀那些要员之间的关系,分帮分伙地请他们吃饭,义到市里分别请了公榆法和矿管劳动等实权人物吃喝玩乐。每次喝酒,冯旺龙都忘不了吹嘘:他这一辈子成不了世界上最富的人,可成为全中国最寓的人没问题。中国有几个亿万富翁?他早是了。现在他要干新铝矿,还有几个亿等着他捡呢,他赚钱的速度,比雇两个人一张一张地捡百元票子还要快,钱是啥,饯对于他来说就是破纸。
  这些人被冯旺龙说得心里直痒痒,分手之后就给冯旺龙打电话,要求入新钼矿的股。冯旺龙牛了起来,给每个股定的价位是五十万,分红的比例是百分之十。五十万的高价并没难住那些实权人物,最先送钱来的就是法院的副院长和几个庭的庭长。仅几天的时间,冯旺龙就悄悄地集足了二十几个股。
  岳山丘从欧洲回来的第二天一大早,冯旺龙就驾驶着他用入股钱买的奔驰600驰入镇政府,坐进岳山丘的办公室,口气坚定地说:“岳书记,咱们签新钼矿的协议吧。”
  “可以,你今天能拿出一千万,新铝矿就让你干,拿不出来,对不起,新铝矿依然交给潘大天。”
  冯旺龙冷笑一声。他掏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牛气十足地说:“送钱来。”
  没过多久,冯旺龙的几个亲信便赶到了岳山丘的办公室,每个人的肩上都扛着一个编织袋子,累得气喘吁吁。
  “把钱在岳书记的办公桌上摆齐。”冯旺龙命令道。
  一千万的百元票子,在岳山丘的办公桌上摆出了一座小山。其实,这么多钱完全可以用一张支票解决问题,冯旺龙偏不这么做,他要的就是这股气势,一个电话就调集来一千万,把岳山丘的办公桌都压弯了,把镇里那群干部们的眼睛都压直了。
  岳山丘面无表情,把钥匙往钱堆上一扔,指了指墙角的保险柜,说:“去吧,全套图纸都在那里。”
  图纸被冯旺龙拿走了,钱被银行的人装去了,留给岳山丘的只是一张纸,那份原本准备和潘大天签的合同,现在却落下冯旺龙的名字。岳山丘深刻体会到了官场的无情和无奈。望着空荡荡的办公桌和空荡荡的保险柜,岳山丘问自己,难道说我就不是一个失败者吗?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上法庭身心俱碎
  
  这又是一个奇冷的冬天。人冬以来,雪就没有停过。野杏镇被大雪覆盖了,就连巍峨的努努鲁儿山,也完完全全没有了自己的本色,白皑皑的,见不到一块裸露的岩石。原野里,最薄的雪也堆积一人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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