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天谴
作者:周建新
狱警“哗”的一声打开牢门,把岳山丘推了进去。
岳山丘看到,他面前有十几个人,都背对着他,腰杆笔直地坐着。
待狱警的脚步声走远,十几个人突然一跃而起,拳头雨点般砸向岳山丘。
岳山丘猝不及防,挨了几拳头,但他打小好练拳脚,身手敏捷,稍一镇定,便闪身亮出个空场,拉开架势。双方拼搏了半个小时,一群人和一个人在狭窄的牢房里,居然打了个平手。相持不下的时候,岳山丘终于发现,指挥这群人围攻自己的居然是冯旺龙,真是冤家路窄!岳山丘想直取冯旺龙,无奈的是,包围他的人太多,牢房又太窄,施展不开。
他们闹得动静很大,但没人前来制止。能把犯人调回家乡看管,比调到家门口当兵还要难。这样特殊的人犯,基本上是牢房里的活祖宗。狱警早已和冯旺龙处成了铁哥们儿,冯旺龙嘱咐,要揍一个新进来的犯人,狱警就远远地躲着,让他们揍个够。
一个时辰的时间,足以把一个人打趴,狱警回来的时候,却惊奇地发现,双方还在僵持不下,新来的犯人还没被这群废物弄倒呢。全看守所差不多都听见了他们搏斗时的吼叫,再不管,有损警察的形象了。狱警大喝一声,制止了双方的厮打。唤着岳山丘囚服上的号码,将岳山丘单独叫了出去。
进了办公室,狱警摘下挂在墙上的胶皮警棍,狠狠地砸在岳山丘的屁股上,大声呵斥着:“刚进来,你就敢闹狱,还有没有王法?”
第二棍砸下来的时候,岳山丘一伸手,接住了警棍。他冲狱警笑了一下,说:“我裤衩上有个屁兜儿,里面有件东西怕砸,等我取出来。你愿意怎么罚就怎么罚。”
狱警住了手。岳山丘伸手从屁兜里摸出个金坠儿,对狱警说:“有这个东西硌着,打屁股更疼,给你吧。”
接过金坠儿,狱警手中的警棍再也落不下来了。
回到牢房,不等狱警走远,岳山丘挥起拳头,一下子将冯旺龙揍了个乌眼青,咬牙切齿地说:“你他妈的烧死了我外甥,烧毁了我的针织厂,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他妈的还敢带人打我,谁不怕死,来吧!”
犯人们领略过了岳山丘的身手,谁也不敢往前凑了。冯旺龙捂着眼睛,狂呼:“杀人了,杀人了!”
不用回头,听声音,狱警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刚才那个金坠儿让他心里舒服,女朋友正骂他抠门,嚷着跟他相处没意思,岳山丘就把有意思的东西送来了。现在,他真感到为难了,管和不管都不对,干脆躲得远远的。
这天晚上,岳山丘倍感疲倦,睡得很沉。夜半时分,冯旺龙一伙人偷袭了他。冯旺龙下手阴毒,拿着什么就使什么,专往岳山丘要害处招呼。岳山丘从迷糊中醒过神来时,已趴在铺板上不能动弹了。
踢打了一阵儿,冯旺龙喘起了粗气,他擦着额头上的汗,对同狱室的人说:“接着打呀,别忘了。他进来时,把咱们全打趴下了。”
同狱室的人说:“大哥,你立下的规矩,不许向受过刑的人动手。”
“这个王八蛋,害得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杀了他都不解我的恨!”
岳山丘睁开疲惫的眼睛,看一眼冯旺龙,又慢慢闭上了。
同狱室的犯人们怕失去反抗能力的岳山丘被冯旺龙打死了,赶紧隔开了他们。
过了三四天,岳山丘的身体才恢复过来一些,虽然能够行走了,埋在皮下的筋和肌肉却依然肿着。吃饭的时候,岳山丘偷了一根筷子,拿回监房,磨了半宿,磨出个锐利的尖儿。
早晨醒来,岳山丘凑到了冯旺龙身旁。他拎住冯旺龙的脖领子,说:“你不是杀了我也不解心头之恨吗?现在,我把机会送给你!”
岳山丘说完,脱下自己的皮鞋,塞进冯旺龙的手中,然后躺在冯旺龙的面前,将那支磨得锋利的筷子尖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一字一顿地说:“有种,拿皮鞋钉进去。”
冯旺龙攥着那只皮鞋,攥得满手汗津津的,他的心在犹豫,他的手也在犹豫。四只眼睛对视着,两个人的内心都掀起了滔天大浪。岳山丘从冯旺龙的眼里读出了怯弱。他坐起来,夺过冯旺龙高举着的皮鞋,穿在脚上。他折断了筷子,不屑一顾地瞥了一眼冯旺龙,沉声道:“哼,以后规矩点儿,别在暗地里下黑手。”
冯旺龙悲哀地看到,犯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岳山丘,他霸主的地位被彻底地动摇了。他痛恨自己,为什么总是败在岳_山丘的手下。他为刚才的怯弱感到后悔,后悔刚才为什么不心一横,一下子钉死岳山丘。
营救岳山丘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检察官抓不到把柄。李开元处惊不乱,抢在检察官前面,将一切安排妥当。然后,他才疏通关系,给看守所里的岳山丘递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只有三个字:当哑巴。岳山丘心领神会地乐了,仅仅三个字,姐夫就把外面的消息告诉了他——检察官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证据。
岳山丘出事后,潘大天干脆来到无虑县不走了,反正谁也不认识他,做起事来从容得很。潘大天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妈了个×的,玩命也得把岳山丘弄出来。岳山丘是大救星,不是岳山丘提供原料,厂子早就停产了,几百名刑满释放犯就得放假回家,等于向社会放出一群洪水猛兽,说不定会闹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呢。他们若是敢给岳山丘定罪,我就把这几百号人都拉到无虑来,家家偷,户户抢,让无虑县没有安宁。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不到走投无路,潘大天不会那么做,还是打通关系为上策。不管怎么说,潘大天是省级劳动模范,通过两个省有分量人物之间的联络,潘大天结识了吴检察长。人熟好办事儿,只要接上了头,潘大天就有办法搞定吴检察长。
也许是上边把潘大天吹成了手眼通天的人物,也许应了外来的和尚好念经这句话,吴检察长拿潘大天当上宾。
天南海北扯了半天闲篇,推杯换盏热乎得亲兄弟一般,故作不经意的样子,潘大天说起了岳山丘,还神乎其神地说岳山丘是美国一家著名企业华裔总裁的干儿子,这一次,他是受总裁之托,来看望岳山丘。潘大天编造这些话时,连眼睛都不眨,和真的一样。
吴检察长果然有了兴趣,无虑县的经济案子,大多小得像芝麻,榨不出油水,何况有的油水,他也不敢榨——能把公家的钱往家里拿的,大多是县里头头脑脑的家属和亲戚,能退赃就很不错了。岳山丘和他们不一样,押了这么久,没有一个当官的替他说情,送钱又那么大方,是个油水跟泉水一样旺的主儿,还有个在美国当总裁的干爹。看来,即使案子查不下去,也得多关押一段时间。
迟疑了一会儿,吴检察长才说:“我向来是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不徇私情,岳山丘的事儿,你还是不要管了吧。”
潘大天是干什么的,自从懂事起,他就和警察法官打交道,一下子就看透了吴检察长的心思,暗暗地骂道:妈的,这世界来钱最快的职业就是出卖法律。潘大天瞅了几眼吴检察长身边的几位陪他吃饭的检察院干部,说:“吴检察长真是无虑县的青天大老爷,秉公执法,不徇私情,可敬可敬。”说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几天之后,是个星期天。早晨,潘大天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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