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天谴
作者:周建新
潘大天笑了,说:“这有什么难的,别说是你一个人,就是全家都去,也不是难事。只要你放了岳山丘,这些都是小事情。”说完,他开始脱衣服,每脱一件,都放在吴检察长面前,示意他摸一摸,最后脱得只剩下一条窄窄的裤头了。
潘大天的动作,清楚地告诉吴检察长,他是诚心诚意送钱来的。吴检察长摸着潘大天甩过来的衣服,除了一个信封,什么也没有,更不可能藏有录音机。
抽出信封里的内容,是一万块崭新的美钞。吴检察长的心为之一动,又疑惑地看着潘大天,毕竟萍水相逢,又不是岳山丘的亲属,这钱送得让人不踏实。尽管潘大天表白了没有录音设备,他还是不放心,故作生气地说:“你怎么能这样呢?我向来秉公办案,不收别人一分钱,再这样,我把你也送进监狱。”吴检察长说这话的时候,却把美元揣进了兜里,把一个正在录音的录音机掏出来托在掌上。
潘大天恍然大悟,忙说:“我错看您了,我把钱揣回去,让岳山丘认罪服法,接受改造。”
关了录音机,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笑笑。潘大天心里骂道:妈的,真是老狐狸。
回到宾馆,抠出好不容易才藏到鞋底里的微型录音机,潘大天把磁带扯得满屋子都是。这一步棋,潘大天输了,输得哑口无言。没抓到吴检察长任何把柄,他把希望寄托在下一步棋上,如果下一步棋又输了,这一万美金就真是打水漂了。搞司法的人玩腐败,玩得滴水不漏。
万事俱细,却是百密一疏。吴检察长的小辫子,还是落在了精于算计的潘大天手里。吴检察长太自信了,忽视了潘大天的能量。
潘大天最恨收了钱不办事的人。自打吴检察长接纳了那一万美金,潘大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监控着他们全家人的行踪。潘大天收罗的刑满释放犯,个个都有非凡的本事,这一次,潘大天带来的人中,就有不亚于鼓上蚤时迁的神偷手。
夜半三更时,神偷手徒手攀上三楼,撬开窗子,潜入吴检察长的家,翻箱倒柜,直到确定弄醒了吴检察长,才顺手牵羊拿走两瓶茅台酒,溜之大吉。吴检察长拎着枪,沿着楼梯追下来,眼瞅着黑影从他眼前消失。
检察长家进了贼,好说不好听,好在小偷没有摸到有价值的东西,他便把这件窝囊事儿压下来,没有报警。东西放在家里不放心了,吴检察长让妻子把那一万美元存起来。
美元不像人民币满街的储蓄所都能存,县城里只有一家银行受理外币存储业务,那就是中国银行。吴检察长的妻子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一切行踪都被潘大天所掌握。很少有人存美元,柜台外孤零零的只有她一个人。办理完存款业务,揣好存折,她理了理头发,推开门,从容不迫地走入明媚的阳光中。
就在这一刻,有两个人也是从容不迫地走进来,他们俩在银行门外与吴检察长的妻子擦肩而过。到了柜台前,两个人冲着营业员亮出了工作证,称是省纪委的人。他们掏出了小本子,说接到了举报,有人受贿一万美金,还念出了美钞的号码。
营业员拿出刚才存进的一沓崭新的美金,她们惊呆了,号码果然和“省纪委”说得一模一样。她们不敢怠慢,去请示行长。行长也不敢怠慢,嘱咐行里的纪检组长配合工作。纪检组长乖乖地出了证,乖乖地复制了一套刚才存款时的录像,交了出去。
见到两个人离开了,行长关严了办公室的门,操起电话,打给了吴检察长。涉世不深的营业员不认识吴检察长的老婆,行长怎能不认识呢?小小一个县城,权威人士就那么几个,家里家外不交个透,如何在县城里混?
吴检察长听到这个消息,不啻于晴天霹雳,大骂行长:“你他妈的怎么给我搞的,我翻了船,你也别想消停,立刻给我摆平!”
铁证如山了,潘大天再次去吴检察长家的时候,是一副牛气冲天的样子。他把腿摆在茶几上,乜斜着眼睛瞅着吴检察长,一圈一圈地往外吐烟圈。
“明人不做暗事,这都是我安排的,还装啥屁,放人吧。”潘大天说。
“损,太阴损了,我真想一枪崩了你!”吴检察长踱着步,气愤地说。
“哦,是有点儿损,不过,你可千万别崩了我,我这条贱命不值得你赔,放了人,一片乌云全散了,何苦往死胡同里走呢?”
“岳山丘的案子很典型,已经引起了各方面的注意,我只能从轻,不能放人。”
“对不起,岳山丘有伴儿了。”潘大天把腿从茶几上抽回来,站起身,向外走去。
“等一等。”吴检察长满脸苦相,“事情弄到这地步,你当是我不想放人?关键是我放了人,有一些人就不肯放过我了。你能让省里的人介绍咱们相识,就不能让市里的有关领导和县里的书记说句话,给我个台阶下?”
潘大天拍了拍吴检察长的肩,说:“早这么听话,何苦惹这么多麻烦。”
听潘大天讲了吴检察长的那番话,李开元立马想到了司马文伯。岳山丘毕竟有恩于司马文伯,这个忙他不至于不帮。
去了一趟市里,约出司马文伯,在一家酒店的雅间,李开元对司马文伯讲述了冯岳两家的恩恩怨怨。李开元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正是缓解两家仇恨的好机会,恳请司马文伯出面,放了岳山丘。
司马文伯只说一句话,就让李开元感动得眼圈都红了。司马文伯说:“那是我的亲哥,我怎能看着不管呢?”
就这样,司马文伯趁着沈书记出国的机会,回到无虑,一头扎进政府招待所。作为市委常务副书记的秘书,司马文伯经常冷眼看纠葛,闭目思纷争,已经历练得非同一般,甚至对那些进入领导视野、等待提拔的干部,沈书记还时常听听他的看法。混到这种程度了,各级官员谁敢不另眼看他?
书记走了县长来,走马灯似的来看他,看他的人,都带着各自的目的。
住了好几天,司马文伯还没有走的意思。书记和县长一碰头,觉得司马文伯肯定有不愿意开口的事情,他们琢磨好几天才琢磨出个头绪,司马文伯是不是为了岳山丘来的?
纠集了公检法三个一把手,书记县长约出了司马文伯,由吴检察长做东,落座在县城最豪华酒店的雅间里。敬过了几轮酒,气氛就开始宽松了,吴检察长试探着谈起了岳山丘的事情。
既然有人开了头,司马文伯便打开了话匣子,他说:“这件事儿,我听说了,我和沈书记也探讨过,改革开放,摸着石头过河,总有一些东西不好界定。比如岳山丘的事儿,如果从大局上考虑,他不但没罪,还是无虑县的功臣,他无意间发现了钼矿,是给无虑县创造了一笔巨大的财富,一旦矿产资源收归国有,无虑县将会一无所获,那可是一笔巨大的损失。既然岳山丘有这个能力,就让他投资开发。”
“这是你的观点,还是沈书记的观点?”县委书记问。
“我把沈书记的观点细化了。沈书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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