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天谴
作者:周建新
看到金堆城子的钼矿石,岳山丘简直不敢相信,那哪里是矿石呀,分明是石头。裴工的一位朋友告诉他,矿石的品位只有零点一二,因为是大规模机械化露天开采,降低了好多成本。岳山丘没有陪岳父登华山,岳父有一帮朋友,让他们边登山边叙旧吧。岳山丘一头扎进了选矿厂,球磨机、分离机、浮选槽、各种浮选药水,一项一项地研究,甚至选矿厂如何选址,处理多少矿石需要多大的厂房,有多大的投资,都穷追不舍地问个透彻。看在岳山丘是裴工女婿的面子上,金堆城子的总工——告诉了他,还把建选矿厂的全套图纸,都送给了岳山丘。
在回去的火车上,裴工瞄着岳山丘抱着的那堆图纸,冷淡地说:“你抱着这些东西,没一点儿用,废纸一堆,国家不可能允许你开矿山办选矿厂。”
岳山丘一笑,说:“您老就瞧好吧。”
正像岳山丘对李开元说的那样,无虑县的县委书记调走了,司马文伯被派回无虑县,出任县委常务副书记,主持工作。
这种安排干部的方法,就是让司马文伯平稳过渡,适当的时候转正。
司马文伯一到任,就和矿务局闹僵了,找矿务局要占地费、青苗费、绿化费、环保费、资源补偿费等十几种,和矿务局打起了旷日持久的官司。李开元也十分配合司马文伯,纵容村里人,像上山入伙的小喽哕一样,找出种种借口,拦车拦人,索要各种赔偿。
矿务局被闹得没办法,只好求土地爷李开元。李开元装成生气的样子,痛斥村里人不明事理,两边和稀泥,让村里人尽可能得些经济上的实惠。
金标和冯瘪谷从中尝到了甜头,带着村里人不知疲倦地戏弄矿务局的人。
上挤下压,只不过是种手段,不是目的,司马文伯的根本目的是组建自己的矿业公司。遗憾的是,无虑县没有矿山资料,也拿不出钱来投资办矿。
时机成熟了,始终不动声色的岳山丘准备出山了。
司马文伯回家乡当了父母官,岳山丘理所应当去看望他。那天晚上,司马文伯把岳山丘留在政府招待所,两个人谈了半宿,达成了共识——岳山丘承包野杏村的矿山,每年上缴乡里管理费一千万,上缴税金一千万;县里给岳山丘协调各种关系:提供完备的开采手续,监管生产和重大决策。
两个一千万,能把胆小的人吓死,岳山丘玩儿似的承接下来。
岳山丘已经将地质资料图研究透了,整座西山,无论地上还是地下,在他的头脑中全部打开了,形成了立体的多维图像。岳山丘初步计划开采五座矿井,这矿井给谁,他心里全有谱了:自己一座,姐夫李开元一座,潘大天、冯瘪谷各一座,最后一座留给司马文伯。至于司马文伯敢不敢要,要了之后又让谁干,那是他自个儿的事儿。
这些打算,岳山丘一一说给了司马文伯。司马文伯微微一笑,没有表态。他说,他是野杏村的姑爷子,先把这些人都请来,吃顿家宴,叙叙亲情。
几天后,岳山丘带着姐夫、冯瘪谷、潘大天等人,向县城进发,去约定好的酒店雅间拜见司马文伯。
司马文伯姗姗来迟,他身后跟随的人让岳山丘愣了一下,是金标金鸣兄妹二人。
岳山丘这才恍然大悟,司马文伯所谓的家宴,指的是金家兄妹,他们几个人不过是被扩大进来的。
排好了座次,岳山丘把姐夫李开元,还有潘大天、冯瘪谷引见给司马文伯。司马文伯一个劲儿地说好,可这“好”字的含义却非常模糊,非常缥缈,不知道究竟好在哪里。
接下来,岳山丘把自己的矿业公司分成五个钼矿,在座的各位,谁做哪个钼矿的矿长,都说给了司马文伯。司马文伯还是不置可否地说好。
菜摆上来了,是一只肥硕的烤乳猪,几个服务员一同用力,才把乳猪平稳地放在餐桌上。整个餐桌,差不多被乳猪占满了,旁边勉强放了点儿佐料和汤。
司马文伯开始发言了,他说:“只有一道菜,不成敬意,今天请大家来,我有两层意思,一是矿山就要开工了,我预先祝贺,更主要的是,野杏村冯岳两家的恩恩怨怨已经有了十几年了,我来给你们画个句号。以前的是非谁也不许论了,山丘和我亲如兄弟,以后,你们都是亲人了,只能互相帮助,否则,我决不饶恕。第一杯酒,大姐你代冯旺龙敬山丘,喝了这杯酒化干戈为玉帛。”
金鸣站起身,用一种哀怨的眼神瞅着岳山丘。隔着司马文伯,两个人碰了杯,一饮而尽。司马文伯很高兴,第二杯他提议全体干了。
接着,司马文伯操起餐刀。
他把猪头切下来,送到岳山丘的餐盘里,一语双关地对岳山丘说:“你是大家的头儿,这猪头非你莫属。”
接下来,司马文伯把前槽的位置切下来,放入了金鸣的盘中:“这一块,大姐你替姐夫冯旺龙吃了。”环视一眼桌前的各位,司马文伯继续说道:“我得把这只烤乳猪分成五份儿。”
岳山丘顿时明白了,这哪儿是分乳猪啊,分明是分矿山呢,只是司马文伯没有明说罢了。岳山丘忙站起来,十分谦恭地说:“怎能劳书记大驾呢,剩下的我来分。”
司马文伯不好再执掌餐刀了,由着岳山丘去了。岳山丘将乳猪的后丘切下来,放入了潘大天的盘子里,又给冯瘪谷切了一份。最后一份,没等岳山丘分,司马文伯就发话了:“我是公仆,我的职责是为人民服务,这一份,不能给我,看着你们吃得香,我高兴。”
李开元也只好表态:“我是村支书,方便让给他人。”
金标焦急地看着岳山丘,司马文伯也把期待的目光投给了岳山丘。没有选择了,岳山丘只好将最后一块烤乳猪交给了金标。酒照样喝,肉照样啃,盘子里空空的司马文伯唤出了同样盘子里空空的李开元,两个人躲在别的雅间里,吃了几个毛菜。
酒喝净了,乳猪啃光了,谁在哪儿开矿,以及和岳山丘之间的责权利也都明确了。尽管猪头肉不多,很难啃,岳山丘却啃得有滋有昧。别人的乳猪肉都是一个味儿,只有猪头,每个部位都有不同的味道。拿过吸管,吸出脑髓,岳山丘心里说,精华还是属于我。欲知野杏村如何开矿,岳山丘能否掌控局面,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 绘蓝图逐梦荒村
一轮红日喷薄而出,把野杏村四周的天空染得一片绯红。那株苍老的野杏树,影子被晨光拖得远远的,孤零零地立在村西的荒草甸子上。
五家钼矿外的坑口,堆满了矿石。开始的时候,岳山丘每家收了一百吨矿石,按矿石的品位,付给每家四五十万。冯瘪谷哪里见过这么多钱,欢喜得就差没在钱堆里打滚了,没日没夜地催着雇来的矿工凿岩出矿。金标是第二次尝到甜头,矿井里又很宽阔,按着矿脉,他分出了好几个掌子头,专追富矿打,坑口外的矿石,比其他几家的总和还要多。
打矿的过程中,几家都摸索出了经验,矿越打越快,矿石越积越多,矿石的品位也越来越高。再打下去,说不定哪家就一炮突然轰出个钼精窝子。发大财的梦,谁不想做?一旦出了钼精,岳山丘就很难控制他们了。
岳山丘决定停止接收矿石。他的理由很充足:矿业公司垫付不起太多的矿石钱,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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